第7章
不过多时,助理怀里抱着厚厚的卷宗再次推门进来。
苏律师,这是陈恩所有涉案证据的汇总,包括他挪用医疗费的转账记录,还有......
放桌上。苏黎打断他,好了,你先出去吧,没叫你别进来。
助理放下东西就走了,关门声很轻。
苏黎翻开卷宗,第一页就是陈恩当年伪造赔偿协议的签字页。
那模仿受害者家属的笔迹歪歪扭扭,当年怎么就没人看出来呢
她一页页翻得飞快,呼吸越来越重。
她把卷宗推到一边,抓起手机要拨号,手指悬在屏幕上又停住了。
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放下了。
我看着她走到窗边,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霓虹灯把她的影子拉得界限分明。
她掏出烟盒,抖了半天才抽出一根,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点着。
烟雾缭绕里,她的侧脸看着突然老了好几岁。
以前她从不碰烟,说律师要保持清醒。
陈恩总说她身上有股消毒水味,她就天天喷他喜欢的那款香水。
手机响的时候,她吓了一跳,烟都掉在了地上。
屏幕上跳着陈恩两个字,她盯着看了足足有十秒才接。
黎黎,钱转过去了吗护工说医院又来催费了。
陈恩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虚弱,背景里还有电视声,听着不像在养伤。
苏黎踩灭烟头,语气听不出异常:
刚忙完,让助理转了五万过去。
还是黎黎你靠谱。陈恩笑起来,对了,傅修远那边真没问题吧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我说了没问题就没问题。苏黎的声音冷了些,你好好养伤,别瞎想。
挂了电话,她立刻拨通助理的号码:
查一下陈恩现在在哪,定位发我。
我凑过头,看着她手机上很快弹出的定位——
市中心的一家台球厅。
屏幕上还能看到助理附的照片,陈恩正拄着拐杖跟人笑闹,哪有半分病痛的样。
苏黎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笑了,笑声在空办公室里显得特别突兀。
她拿起那份卷宗,指尖在伪造证据那一页上敲了敲:
傅修远,你看,他连骗我都这么不用心。
我没吭声。
她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当初她信他的话,信到把我送进监狱,信到连我妈的死活都不管。
现在知道自己遇上骗子了
她开始重新整理卷宗,动作快得像在跟谁赛跑。
把陈恩酒驾的血检报告、伪造的赔偿记录、挪用的每一笔款项明细都按时间排好,最后放上我和我妈的死亡证明。
明天开庭,是吧她对着空气说话,半晌后又轻轻落下一声叹息,我当年怎么就让你签了那份协议
我想起那天她把认罪书摔在我脸上,说只要我顶罪,就请来最好的医疗团队来为她治疗。
她说陈恩不能坐牢,他是她的命。
那我呢
我想问她,可发不出声音。
苏黎想了想,带着卷宗往门外走,高跟鞋踩在走廊里的声音又急又响。
电梯下行时,她对着反光的金属壁整理头发。
把揉乱的发髻重新梳好,掏出粉饼补了妆,眼泪的痕迹被盖得严严实实。
走出写字楼时,晚风掀起她的风衣。
她抬头看了眼月亮,拿出手机给法官发消息:
明天庭审正常进行,我有新证据提交。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我跟着她上了车,导航目的地是法院。
车里还放着陈恩喜欢的那首歌,她伸手按掉,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傅修远,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当年我爸公司破产,是陈恩家借的钱。我以为欠他的,总要还。
可现在才明白,有些债,早就用你的命还完了。
我坐在副驾上,看着路灯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她到底是在跟我说,还是在跟自己说
车快到法院时,她又拿起卷宗翻了翻,指尖停在我的名字上。
明天,该还的都该还了。
我看着她眼中的决绝,突然觉得,这场戏的结局,或许真的要换个写法了。
只是我不知道,她现在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