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姜竹荫和顾斯年并肩走在老街的石板路上。
要不要去尝尝你以前常说的那家糖水铺顾斯年低头问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柔而专注。
姜竹荫点点头,嘴角不自觉扬起。这三年,她无数次在异国的深夜想起老街的桂花糖芋苗,想起母亲总会在她值夜班时买一碗送去法医中心。
然而,就在他们拐进小巷的瞬间,阴影里突然冲出四五个黑衣保镖。
姜竹荫甚至来不及惊呼,就被一股蛮力拽向后方。顾斯年反应极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却被一记重拳击中腹部。他闷哼一声,金丝眼镜飞落在地,镜片碎裂的声音刺耳至极。
斯年!姜竹荫尖叫着挣扎,却见另一个保镖抡起铁棍,狠狠砸向顾斯年的后脑。
鲜血瞬间从他发间涌出,在青石板上洇开刺目的红。顾斯年踉跄着跪倒在地,却仍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
放开她......他声音嘶哑,血沫从唇角溢出。
又是一棍砸下,这次对准了他的太阳穴。姜竹荫瞳孔骤缩,身体先于意识扑了过去——
砰!
铁棍重重砸在她挡在前方的手腕上。骨骼碎裂的脆响伴随着剧痛炸开,她整条手臂瞬间失去知觉,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顾斯年苍白的脸上溅出几朵血花。
荫荫!巷口传来裴图渊撕心裂肺的吼声。
他原本只是想让保镖带走她,却没想到事情会失控到这种地步。他冲上前想查看她的伤势,却被她布满血丝的眼神钉在原地。
滚!姜竹荫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跪在血泊中,用未受伤的手颤抖着去捂顾斯年头上的伤口,斯年,看着我......别闭眼......
顾斯年的睫毛已被血黏住,却仍强撑着抬手擦她脸上的泪:别哭......你的手......
话未说完,他便陷入昏迷。
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夜空,姜竹荫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左手缠着厚厚的纱布,裴图渊站在走廊尽头,西装上还沾着顾斯年的血,脸色比医院的墙壁还要惨白。
患者颅骨骨折伴硬膜下血肿,需要立即手术。
医生推开手术室的门,另外,姜小姐的手部X光显示桡骨粉碎性骨折,正中神经严重受损......
会有什么后遗症她打断医生,声音冷静得可怕。
医生沉默片刻:即使康复顺利,也可能遗留精细动作障碍......比如,无法稳定持握手术刀。
这句话像一柄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剜进姜竹荫的心脏。她盯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手抖得厉害,如今怎么却连最基础的缝合都做不到了。
手术室的灯亮了整整六小时。
当顾斯年被推出时,他的头上缠着纱布,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姜竹荫想触碰他,却发现自己连握紧床栏的力气都没有。
三天后,神经外科主任的宣判彻底击垮了她:神经修复手术失败,右手功能恢复概率不足20%。
姜竹荫将自己反锁在病房里,拉紧窗帘,拒绝所有人的探视。
她蜷缩在角落,任凭止痛药的副作用带来一波又一波的眩晕。半梦半醒间,她看见母亲站在解剖台旁对她微笑:荫荫,这把手术刀要这样拿......
画面一转,外公坐在藤椅上编竹蜻蜓,枯瘦的手指灵活地翻飞:手伤了不怕,心没伤就行。
可我的心早就碎了啊......她在黑暗中喃喃自语,泪水浸透病号服的领口。
第七天凌晨,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顾斯年扶着墙一步步挪进来,头上的纱布还渗着血。他跪在她面前,用缠着留置针的手捧起她伤痕累累的右手,贴在自己脸颊。
姜竹荫。他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我颅内有血块压迫视神经,下周要做第二次开颅手术......成功率只有30%。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医生说,如果失败,我可能会失明。顾斯年轻轻吻她绷带边缘luo露的皮肤,所以在我还能看见的时候,想记住你拿手术刀的样子。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碎她筑起的高墙。姜竹荫终于崩溃大哭,颤抖的手指抚上他消瘦的脸庞:你骗人......你明明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那就和我一起赌一把。
顾斯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属片——那是她母亲的金牙,裴图渊不知何时送来了这最后的遗物,用你妈妈最骄傲的方式活下去。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金牙在顾斯年掌心泛着微光。
姜竹荫望着这道光,忽然想起母亲生前常说的话:荫荫,法医的手可以断,但追求真相的心不能死。
她缓缓握紧金牙,尖锐的边缘刺进掌心,却让她前所未有地清醒。
好。她擦干眼泪,声音里终于有了力量,我们做康复训练,一起。
当天下午,姜竹荫主动走进了复健室。她咬着牙用颤抖的右手捏起第一颗积木时,顾斯年正在隔壁病房接受术前检查。监控屏幕显示,
他颅内血块的位置根本没有压迫视神经——那只是个善意的谎言。
窗外,临江市的梧桐叶开始泛黄。一片叶子飘落在窗台上,叶脉纵横如人掌心的纹路,仿佛在无声诉说:有些伤疤终将愈合,有些爱能让人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