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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洛尼亚的雨季来得猝不及防。
姜竹荫站在解剖台前,手术刀精准地划开尸体肋下三寸的皮肤。
腐臭味混合着福尔马林的气息涌上来,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是顾斯年教她的第一课:法医的嗅觉是用来辨别证据的,不是用来嫌弃尸体的。
第四腰椎横突骨折,创面呈锯齿状。她清晰的口述,身后立刻传来钢笔书写的沙沙声。顾斯年的气息隔着防护服传来,带着淡淡的雪松香,那是他特制的消毒剂味道。
三个月来,他们早已形成这样的默契。
她解剖,他记录;她提出假设,他设计验证方案。
死者舌骨大角断裂。姜竹荫用镊子拨开气管,突然顿住,等等,这个角度......
顾斯年立刻放下记录板凑过来。
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呼吸扫过她耳尖:不是他杀常见的垂直受力。
是自缢。她猛地抬头,鼻尖差点撞上他的下巴,但尸体被发现时明明是俯卧位,而且——
而且绳索痕迹被刻意清洗过。顾斯年接过她的话,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冷光,有人伪造了他杀现场。
他们同时看向解剖台角落的物证袋——里面装着死者女儿提供的凶器:一条染血的领带。
两人立马对领带进行分析。
一直持续到深夜,姜竹荫将对比报告放在桌上:领带纤维与颈部勒痕完全不符!那女孩在撒谎!
冷静。顾斯年按下她发抖的手,意大利警方不会相信一份尸检报告就推翻家属证词。
那就再做毒理检测!她抓起车钥匙,死者胃内容物里肯定有抗抑郁药残留。
两人很快将最新的尸检报告发了过去,一连过了三天,姜竹荫正在泡咖啡,玻璃窗突然炸裂。
顾斯年几乎是本能地扑倒她,一块砖头擦着他的额角飞过,鲜血顿时浸湿了他的金丝眼镜。
窗外传来歇斯底里的吼叫:杀人犯!你收了我继母的钱!
又是两块砖头砸进来,姜竹荫被顾斯年死死护在身下。她听见他压抑的闷哼,温热的血滴在她脸上,和雨水混成淡粉色。
别动。他单手解开白大褂裹住她,另一只手拨通报警电话。
血迹在手机屏幕上拖出长长的尾迹,像一道未愈合的伤疤。
警笛声响起时,姜竹荫才发现顾斯年的白衬衫已被血染透。一道玻璃碎片深深扎进他后背,随着呼吸起伏,像柄随时会要命的刀。
你疯了她声音发颤地去按伤口,这种深度会伤到肺叶!
顾斯年却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笑,染血的唇角勾起惊心动魄的弧度:姜医生,现在像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他晃了晃手里染血的报告,只不过这次,换我来证明你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