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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瑞士,日内瓦湖畔的一家私人疗养院。
这里不对外开放,安保严密到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我坐在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平静的湖面和远处的雪山。
张律师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
「乔小姐,手术很成功。」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喜悲。
我接过茶杯,暖意从指尖传来。
「他......怎么样了」
我问的,是沈聿。
林先生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
「沈先生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生命体征平稳。他现在是乔老先生最完美的『生命载体』。」
「至于他的意识......按照协议,已经被永久清除了。」
「从医学角度来说,他已经不是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了。」
我点了点头,抿了一口茶。
「我爸呢」
林先生的表情,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
他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乔老先生的大脑与载体成功融合。脑电波活动稳定,理论上,他的意识已经苏醒。」
「但是......」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
「乔小姐,您需要做好心理准备。这种手术是史无前例的,我们无法保证,苏醒后的乔老先生,还是不是您记忆中的那个父亲。」
「他的记忆可能会出现混乱、缺失,甚至......人格也可能发生改变。」
「他可能记得所有事,也可能......什么都忘了,包括您。」
我静静地听着。
这些,我早就想到了。
从我决定启动协议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我或许能换回一个不完整的父亲。
赌输了......
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我想去看看他。」我说。
林先生点了点头,在前面引路。
我们穿过几道需要虹膜和指纹验证的门,来到一间纯白色的房间。
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床。
一个男人,正坐在床边,背对着我们,看着窗外的雪山。
他穿着和我父亲一样的灰色羊绒衫,身形挺拔,坐姿端正。
那是沈聿的身体。
但我知道,里面装着的,是我父亲的灵魂。
我的脚步,停在了门口。
我有些不敢上前。
林先生似乎看出了我的迟疑,他轻声说:
「他醒来三天了,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是每天都这样坐着。」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了过去。
我在他身边站定,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爸」
我试探着,轻轻地叫了一声。
那个背影,微微一颤。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来。
那张脸,是沈聿的脸。
英俊,年轻,充满了活力。
可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沈聿的轻浮和狠戾,但也没有我熟悉的、属于父亲的温和与睿智。
那是一双......空洞的,茫然的,像初生婴儿一样纯净的眼睛。
他看着我,歪了歪头,似乎在辨认我是谁。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巨大的失落和悲伤涌来,将我吞噬。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我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痛哭。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地落在了我的头顶。
我猛地抬起头。
「安安......」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不......哭。」
阳光下,我看着他熟悉的笑容,在他那张年轻的脸上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