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的狞笑僵在脸上。
他没想到这个一直奔逃的猎物,会突然停下,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孤狼,亮出了獠牙。
这小子不跑了?
他想干什么?
“找死!”
王五的耐心被耗尽,他身形一晃,炼气二层的灵力鼓荡,脚下的碎石都被震得微微跳动。
可陈禾没有与他硬撼。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只是为了看清王五的位置。
下一瞬,陈禾脚尖在地面猛地一点,身体如离弦之箭,不是冲向王五,而是侧向射入旁边那片漆黑的杂树林。
“追!别让他跑了!”
王五怒吼,带着剩下的两个手下,一头扎进了黑暗中。
树林里光线昏暗,枝杈横生,藤蔓遍地,远比外面的乱石堆更难行走。
但对陈禾而言,这里却像是他的主场。
他在林间穿梭,身体压得极低,脚步轻盈得像一只狸猫,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每一次腾挪,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地利用了树干和阴影,将自己的身形隐匿。
身后的追击声却显得格外笨拙和响亮。
“妈的,这小子属猴的吗?”
一个杂役咒骂着,拨开一丛挡路的荆棘,脚下却被一根粗壮的树根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就是现在!
一直用眼角余光锁定着对方的陈禾,身体猛地拧转,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瞬间弹回。
那个杂役刚稳住身形,一道黑影就从侧面的阴影里扑了出来。
他只来得及看到一双冰冷的眼睛,和一道划破黑暗的乌光。
噗嗤。
一声利器切开皮肉的闷响。
杂役脸上的惊愕凝固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疯狂涌出。
他体表那层薄薄的灵气护罩,就像一层窗户纸,被轻易撕裂。
“呃……”
他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从喉咙里涌出。
陈禾没有看他倒下的样子,一击得手,立刻抽身后退,再次融入了更深的黑暗里。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陌生的、混杂着恶心与兴奋的感觉。
第一次杀人。
没有想象中的天人交战,没有丝毫的犹豫。
当柴刀劈开对方身体的瞬间,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老三!”
王五的咆哮在林中回荡,带着惊怒。
他冲到同伴的尸体旁,看着那致命的伤口,瞳孔猛地收缩。
一刀毙命!
这绝不是一个引气境的杂役能做到的!
“你……你到底是谁?”
王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颤抖,他警惕地环视着四周,黑暗的树林仿佛潜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凶兽。
回应他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用土矛术,把他逼出来!”王五对身边最后一个同伙吼道。
那名杂役也吓破了胆,闻言立刻掐动法诀,调动体内本就不多的灵力。
“土矛术!”
他低喝一声,手掌猛地拍在地面。
嗡!
林间的土地一阵震动,三根由泥土和碎石凝聚而成的土矛凭空出现,带着破空声,朝着陈禾之前消失的方向攒射而去。
砰!砰!砰!
土矛接连射在粗壮的树上,炸开一团团泥土,木屑纷飞。
陈禾的身影被逼了出来,显得有些狼狈。
“在那边!杀了他!”
王五大喜,整个人如猛虎下山般扑了过去。
剩下的那名杂役也紧随其后,再次准备施法。
陈禾看着扑来的两人,脑中飞速闪过《青木诀》的入门法门。
灵力运转,不再遵循引气诀的温吞,而是沿着一条崭新的经脉路线奔涌。
一股亲近草木的奇异感觉涌上心头。
他没有念诵任何法咒,只是心念一动,脚下猛地一跺。
正在追击的最后那名杂役,只觉得脚踝一紧,仿佛被一条毒蛇缠住。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根活物般的藤蔓不知何时从土里钻出,死死地捆住了他的脚。
“什么鬼东西!”
他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迎接他的,是陈禾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和那把饮过血的柴刀。
刀光再闪。
又一颗头颅带着冲天的血光飞起。
“不!”
王五目眦欲裂,他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个手下也被斩杀,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眼前这个穿着杂役服的少年,根本不是什么待宰的羔羊,而是一尊来自地狱的杀神!
“你……你到底是谁?引气境不可能有这种实力!”王五停下脚步,色厉内荏地吼道,手中的短剑泛起微光,那是一件下品法器。
陈禾甩掉柴刀上的血珠,沙哑地开口。
“一个被你们逼上绝路的人。”
他的灵力消耗巨大,同时运转“芒种”之力和不熟练的《青木诀》,让他有种被抽空的感觉。
必须速战速决!
王五看着陈禾,眼神变幻不定,恐惧和贪婪在他心中交战。
这小子身上一定有大秘密!
只要杀了他,那秘密就是我的!
“去死吧!”
王五不再犹豫,将所有灵力灌注到短剑之中,剑身上亮起土黄色的光晕,朝着陈禾当头劈下。
陈禾不闪不避,反而朝着一个方向退去。
王五以为他怕了,狞笑着追击,却没发现脚下的地面越来越软,空气也变得潮湿起来。
当他一脚踩下,整只脚都陷入了没过脚踝的淤泥时,才惊觉不对。
这里是一片林中洼地!
土系法术在这种环境下威力大减!
“小杂种,你算计我!”王五又惊又怒。
陈禾没有回话,他已经退到了洼地的边缘,双脚踩在坚实的土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丹田气海中最后一丝灵力,连同那缕锋锐无匹的“芒种”本源灵息,尽数压榨出来,全部灌注到手中的柴刀上。
嗡——
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刀刃上仿佛亮起了一点微不可查的麦芒寒光。
王五怒吼着从泥泞中拔出脚,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
陈禾不退反进,迎着那柄法器短剑,挥出了自己最强的一刀。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火星在黑暗中迸溅。
王五的短剑被一股巨力震得险些脱手,虎口发麻。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下品法器,竟然没能斩断一把破柴刀?
陈禾更不好受,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柴刀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让他气血翻涌。
但他借着这股力量,身体顺势后仰,右脚却如毒蛇出洞,精准地踢在王五深陷泥泞中的那条腿的膝盖上。
咔嚓!
骨裂声清晰可闻。
“啊!”
王五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陈禾眼中寒光一闪,那把被震得高高弹起的柴刀,在他手腕的巧妙牵引下,划过一道刁钻诡异的弧线。
从下至上,精准地划过了王五暴露出来的喉咙。
嗤啦。
王五的惨叫戛然而止。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双眼瞪得滚圆,满是难以置信。
鲜血从他的指缝间喷涌而出,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重重地倒在了泥水之中,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林中,再次恢复了死寂。
陈禾拄着柴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像是破旧的风箱。
他看着三具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强行忍住了。
他走到王五身边,冷静地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很快,他搜出了一个钱袋和一只巴掌大的、灰扑扑的袋子。
钱袋里有二十多块下品灵石,加上之前从老杂役那里得来的,他现在有了五十多块。
那只灰扑扑的袋子,入手温凉,上面绣着古朴的云纹,却破了一个小口。
储物袋!
陈禾心中一动,将神识探入其中。
空间不大,只有一立方米左右,里面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杂物,几瓶劣质的丹药,还有十几块灵石。
在角落里,他发现了一块用兽皮制成的残破地图。
他没有细看,将所有东西都收入怀中,又去另外两具尸体上搜刮了一番,凑了十来块灵石。
做完这一切,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血腥之地。
……
约莫一个时辰后。
赵狰的住处,灯火通明。
他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脸色阴沉。
王五还没回来。
连个信都没有。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蔓延。
他站起身,再也坐不住了,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以他的修为,速度远非陈禾可比,很快便循着鬼市的方向来到了那片乱石堆。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赵狰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循着痕迹,一头扎进了那片杂树林。
很快,他看到了第一具尸体。
接着是第二具。
当他最终在洼地里,看到死不瞑目的王五时,他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暴戾。
“废物!”
赵狰低吼一声,一脚将旁边的一棵小树踢成两截。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王五喉咙上的伤口。
伤口平滑,一击致命。
他伸出手指,在伤口边缘轻轻一抹,闭上眼睛仔细感知。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锋锐的灵力残留,刺得他指尖微微发麻。
这股气息……
赵狰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几道线索。
失踪的张二狗。
那片一夜间枯荣、诡异复苏的灵田。
还有坊市里那个卖出天价灵米、身形佝偻的杂役。
线索如同一条线,将所有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陈禾!”
赵狰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
他再次仔细感知那股残留的灵力,眉头却皱了起来。
在这股极致的锋锐之中,他竟然还捕捉到了一丝……极难察觉的草木生机?
这是什么功法?
杀伐与生机并存?
赵狰百思不得其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心中的贪婪如野火般燃烧起来。
秘密!
这个小杂种身上,一定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无论是能让灵田复苏,还是能种出那种极品灵米,亦或是这诡异的功法,任何一样,都足以让他疯狂!
“好,好个小杂种,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赵狰缓缓站起身,脸上的怒火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
他没有声张,也没有处理这几具尸体。
他悄然转身,身形再次融入黑暗。
这秘密,很快就是我的了。
他要亲自出手,将这个小杂种生擒活捉,把他身上所有的秘密,一点一点地,全部榨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