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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矜反手握住我的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却莫名让我觉得心安。
她看向程荷缦的眼神淡漠疏离,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自然。
本宫会让内务府备一份厚礼,贺程小姐双喜临门。
双喜
程荷缦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直起身,酒意瞬间醒了大半,我只有一喜!
你即将嫁人,又有了身孕,难道不是双喜
薛矜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还是说,你觉得这桩婚事,或是这个孩子,算不得喜事
程荷缦语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大概没料到,从前对我避之不及的公主,承诺会跟她一起骗我的人,现在却骤然反悔,像是要做实这件事。
甚至句句都在往她痛处扎。
边随风适时地挽住程荷缦的胳膊。
殿下说笑了,荷缦只是太高兴,一时没反应过来。
倒是柳公子......
他看向我,眼底藏着算计,听闻你身子刚好,不如坐下喝杯热茶暖暖
我还没开口,薛矜已替我回绝。
不必了,栎远畏寒,不宜久留这种地方。
她抓住我的手转身便走,檀木香混着江风漫过来,将周遭脂粉气涤荡干净。
等你们大婚那日,我会和栎远登门。
毕竟,荷缦自小就是我的手帕交,是否需要本宫为你请一道圣旨
这话说得所有人都一愣。
谁也没有想到,薛矜会这么光明正大的抢程荷缦的人。
可她是公主,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看向程荷缦。
毕竟是她想要刺激的,现在玩脱了,也怪不得任何人。
程荷缦的脸彻底白了,手指死死攥着边随风的胳膊,指节泛白。
边随风疼得蹙眉,却不敢作声。
殿下说笑了。
程荷缦的声音发紧,带着强撑的镇定,婚事自有家父操办,不敢劳烦殿下。
薛矜没再看她,只替我拢了拢被江风吹乱的鬓发,故意与我十指紧扣。
风大了,我们走。
我跟着她下了花船,踏上岸边的石阶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还有程荷缦压抑的怒吼。
想来是边随风又说了什么惹她不快的话,从前她心烦时,也总爱这样迁怒旁人。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厢里燃着安神的檀香。
薛矜从暗格里取出个手炉塞进我怀里,冻着了
我摇摇头,指尖摩挲着手炉上精致的纹路。
这手炉是前几日她寻来的,说暖手最是合适。
我小时冻伤过手指,一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这事,程荷缦从未放在心上。
殿下今日......
薛矜明摆着是要将我护在羽翼下,可程荷缦毕竟是她的朋友,这样做到底不厚道。
一瞬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感谢薛矜护着我,还是该恨她跟程荷缦一起骗我,又或者应该庆幸身边还有人不让我太狼狈太难堪。
思绪纷乱如麻,让我摸不到一点头绪。
薛矜像是看穿了我心底的纠结,可却仍旧揣着明白装糊涂,今天怎么了,不该带你来这里么
我望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车厢里的檀香明明是安神的,却让我心头的乱麻缠得更紧。
我们就这样相对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轻轻传来一声,栎远,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对上她试探的目光,我心底又一次蔓延苦涩。
相信
我能相信她么
从前我相信程荷缦,我对程荷缦付出真心。
我知道她胃不好,从不让厨房做生冷的吃食。
知道她不喜香料,连熏衣都只用最淡的兰草。
可我偏偏不知道,她说的永远,原来只有三年,她说的唯一,还藏着个边随风。
薛矜和她一起骗我,却又对我百般呵护。
完全让我不知所措。
我没有回答,我感觉到身边的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到了公主府,薛矜扶我下车时,我反手攥住了她的衣袖。
殿下。
我望着她眼底的忐忑,忽然笑了,我不相信永远,也不相信承诺。
她的脸色微微一白,刚要开口说什么,程荷缦追了上来。
她脸色通红,满身酒气,连马都骑不好。
薛矜一愣,有些心虚的对我说,你先回去好么
我点了点,在她的注视下走进公主府,可却悄悄藏在了门口。
程荷缦满身酒气的走过来,语无伦次的冲着薛矜怒吼。
薛矜!你混蛋!
她揪住薛矜的衣襟,明明站都站不稳,眼神却亮得吓人,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会帮我骗他的!
薛矜没推开她,只是冷冷道:我是答应过演戏,没答应过要眼睁睁看你糟践他。
糟践
程荷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
我和他有婚约在身,懂他胜过懂我自己!他爱我,爱到愿意为我挡刀,这点委屈算什么
算什么
薛矜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算你把他的真心踩在脚下,算你拿着他的命当筹码去寻欢作乐,算你连句像样的愧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