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光的背向 > 第10章 暴雨夜依靠

上海的七月,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林疏桐站在梧桐里1号楼的屋檐下,手机屏幕被雨水砸得发亮——气象台刚发预警,全市进入防汛一级响应。她望着老墙根渗出的水痕,心跳随着雷声加速。三天前刚加固过的承重墙,此刻正随着雨势发出细微的断裂声。
“林小姐!”周明远举着伞从巷口跑来,西装裤脚全湿了,“社区主任说,隔壁弄堂的老槐树被风刮倒了,砸在围墙上!”
林疏桐的伞骨被风吹得歪向一边,雨水顺着伞沿灌进她的衬衫。她拽着周明远往墙根跑,雨靴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管。“承重墙的裂缝有多大?”她边跑边问。
“目测三指宽。”周明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找了施工队,但他们说雨太大,设备进不来。”
“联系沈砚之。”林疏桐的声音发紧,“他的星野科技有应急工程队。”
周明远愣了愣:“现在打给他?”
“打。”林疏桐摸出手机,指尖却在通讯录里停顿——沈砚之的名字排在最前面,备注是“星野沈总”。她深吸一口气,按下通话键。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时传来电流杂音。“林设计师?”沈砚之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我在公司,什么事?”
“梧桐里的老墙……”林疏桐的声音被雨声撕碎,“围墙被树砸了,承重墙有裂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等我。”沈砚之说,“十五分钟。”
林疏桐抬头看向天空,雨幕像块灰色的幕布,把梧桐里裹得严严实实。她蹲下身,用手指蘸了蘸墙根的水,尝了尝——是铁锈味,说明裂缝里的钢筋已经开始锈蚀。
“林小姐!”社区主任举着喇叭喊,“施工队说二十分钟后到!”
“二十分钟?”林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墙要是塌了,陈阿婆的老物件全完了!”
“林总,要不先撤?”施工队王师傅抹了把汗,“这雨越下越大,安全第一。”
“不行。”林疏桐的声音像块硬石头,“陈阿婆的界碑在墙根,墙倒了,碑就没了。”
王师傅欲言又止。周明远在旁边拽她的袖子:“林疏桐,你疯了?这墙随时可能塌!”
林疏桐没说话。她想起三天前在陈阿婆家,老人摸着界碑说:“小桐,这石头比我命还金贵。”她蹲下来,把身l贴在墙根,耳朵贴在砖缝上——里面传来细微的“咔嚓”声,像老墙在叹息。
“小心!”
头顶传来一声喊。林疏桐本能地抬头,看见沈砚之举着黑伞冲过来,雨水顺着他的西装领口往下淌,西装裤贴在腿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他的手里还提着个工具箱,箱盖上印着“星野应急工程”。
“你怎么来了?”林疏桐站起身,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在地上。
“我让司机抄近路。”沈砚之把伞倾向她,“施工队说设备堵在高架上,我带了液压千斤顶和加固材料。”
他从工具箱里取出千斤顶,蹲在墙根调整角度。“你退后。”他说,“这墙承重七成在左侧,我需要顶住右侧。”
林疏桐退到安全区,看着他用千斤顶缓缓顶住墙身。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工具上,他却像完全没察觉,手指精准地调整着顶杆的位置。“卡住了。”他突然说,“需要撬棍。”
“在这儿!”周明远从施工队工具堆里翻出根撬棍,递过去时手直抖,“沈总,这墙真的危险……”
“我知道。”沈砚之接过撬棍,手臂肌肉绷紧,“林设计师,你记不记得陈阿婆说过,这墙是她丈夫用三个月砌的?”
林疏桐一怔。她想起陈阿婆的日记本里写过:“老陈砌墙时,每天清晨给我煮酒酿圆子。他说,等墙砌完,要和我在这墙根下,看五十年的日出。”
“所以我们要帮她守住。”沈砚之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钉进雨幕里。
撬棍插入砖缝的瞬间,老墙发出沉闷的呻吟。林疏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看见沈砚之的额头渗出细汗——不是因为累,是因为紧张。他的手指紧扣着撬棍,指节发白,却始终保持着稳定的力度。
“顶住了!”王师傅喊了一声。
沈砚之直起腰,雨水顺着他的下巴砸在工具箱上。“暂时稳住了。”他说,“但需要用钢筋加固,否则明早还会裂。”
“钢筋?”林疏桐皱眉,“现在去哪儿找?”
“我车里有。”沈砚之指了指停在巷口的商务车,“备用的建筑钢材,本来是给星野科技新办公室用的。”
他冒着雨跑向汽车,林疏桐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说“拆了墙能省20万”。那时的他像台精密的机器,现在却像块被雨水泡软的糖,带着点笨拙的温柔。
钢筋运到时,雨势小了些。沈砚之亲自搬起钢筋,和施工队一起把钢筋嵌入墙缝。林疏桐递工具,擦汗水,偶尔抬头看他——他的西装全湿了,头发贴在额头上,却笑得像个孩子:“林设计师,你递扳手的姿势,像我妈当年给我系红领巾。”
林疏桐的手顿了顿。她想起母亲总说“别学你爸倔”,想起弟弟欠债时她躲在工作室哭,想起陈阿婆说“小沈总像老陈年轻时”。原来那些她以为“硬邦邦”的人,心里都藏着块软的地方。
“好了!”王师傅拍了拍手,“墙加固了,至少能撑到天亮。”
沈砚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丝绒盒子。“陈阿婆的界碑,我让人让了个防水罩。”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个透明的有机玻璃罩,“明天让人装上去。”
林疏桐接过盒子,指尖碰到他的手指。他的手很凉,却带着点温度——像暴雨夜里的篝火。“谢谢。”她轻声说。
“谢我什么?”沈砚之笑了,“该谢的是你,坚持要保这面墙。”
林疏桐的手机震动,是林小川发来的消息:“姐,我在派出所,又和人起冲突了……”
她的脸色瞬间发白。沈砚之瞥见屏幕,伸手按住她的手背:“我让人处理。”
“不用。”林疏桐抽回手,“我自已去。”
“林疏桐。”沈砚之抓住她的手腕,力度不大却不容置疑,“你现在去,只会让事情更糟。”
“那怎么办?”林疏桐的声音在抖,“他又欠了钱,又被抓……”
“我让周助理联系他。”沈砚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周助理,查林小川的定位,联系当地派出所,让他明天早上十点来梧桐里找我。”
电话很快接通,沈砚之的声音恢复了商人的冷静:“周助理,帮我办件事……”
林疏桐望着他,突然想起暴雨前他说的话:“林设计师,你比我想象中难搞。”现在她懂了,他所谓的“难搞”,不过是“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倔强。
雨停时,东方泛起鱼肚白。林疏桐站在加固后的墙根下,看着陈阿婆的界碑在晨光里泛着暖光。沈砚之靠在老自行车旁,正在给车胎打气——那是她父亲的自行车,他今早特意推来的。
“修好了。”他把车递给她,“车铃我调过了,比以前响。”
林疏桐接过车,摸了摸车铃。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在寂静的巷子里荡开。“沈砚之,”她轻声说,“你昨天说,我像我爸。”
“嗯?”
“我爸修自行车,我修老墙。”她笑了,“其实我们都一样——总想着把‘旧’的东西,变成‘宝’的东西。”
沈砚之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说:“林设计师,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你为什么坚持保这面墙?”
林疏桐摸了摸墙根的刻痕,那是陈阿婆丈夫用钢丝球蹭出来的。“因为……”她抬头看他,“墙里有光。”
沈砚之笑了。他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已心口。“这里也有光。”他说,“从第一次见你,就开始亮了。”
晨光里,梧桐叶上的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林疏桐望着沈砚之,忽然明白,所谓“暴雨夜的依靠”,从来不是谁为谁遮风挡雨,而是两个人站在一起,把黑暗变成了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