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陆知行整夜未眠。
一边担忧沈一梦会回头,一边又害怕她留下遗憾。
他清楚自己不过是趁她最脆弱时走进了她的生活。
就连沈一梦发现的那本日记本,都是他耍的心机。
他知道她会梦游,偶尔还会惊醒,便每晚都会在书房假意睡着。
日记本落在沈一梦脚下,也是他刻意设计。
但最终他还是紧紧搂住怀里啜泣的沈一梦:「梦儿,虽然他给你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但......」
「但若不见最后一面,我怕你余生都会活在后悔里。」
沈一梦的哽咽声渐渐变大,最终在他怀里哭到睡去。
一个月后。
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
沈一梦不再提起那个名字,每天按时去舞蹈室排练,甚至开始对陆知行展露笑容。
陆知行也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她。
只是每当深夜,他总能看见她对着窗外发呆。
两个月后的某个周末。
陆知行带她去看冬日才会绽放的梅花时。
花海中,沈一梦突然停下脚步:「知行,我们......」
「嗯」
「没什么。」她摇摇头,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梅花花瓣:「这里很美。」
那天晚上,陆知行发现她偷偷在日记本上写满同一个日期:5月20日。
那是他们的婚期。
直到第三个月的月底。
沈一梦开始频繁做同一个梦:
幼年时的顾止也站在雨里,浑身湿透却固执地举着伞:「阿梦,我抓到撕你舞裙的人了。」
醒来时,枕边总是湿的。
顾止也抹去她眼角的泪水,轻轻吻过她的额间:「梦儿,医生说,他快不行了。」
「嗯。」
沈一梦面色无常,今天是她参加舞蹈大赛的日子,不能分心。
她一袭白纱站在舞台中。
音乐响起时,她突然看见最后一排空着的座位上,放着一朵枯萎的向日葵。
评委正在打分,她却突然扯下头纱冲出剧场。
白纱裙在伦敦的街头飞扬,像一只挣脱牢笼的白凤。
沈一梦奔向那个曾经将她从深渊拉回人间的男人。
奔跑中,记忆如同走马灯闪现:
她随口说喜欢天上的星星,当晚就被蒙着眼带上天台。
整栋顾氏大厦的灯光熄灭,数万台无人机在夜空中拼出「星辰一梦」。
而他跪在碎玻璃上为她戴项链。
她被人调侃说配不上顾止也,顾止也当着所有员工的面,将顾氏股份给了她一半,给了她最大的体面。
......
推开病房的瞬间,呼吸机刺耳的声音传进沈一梦的耳里。
顾止也躺在仪器中央,全身插满管子,胸口跌宕起伏。
医生低声道:「他现在很痛苦,却一直不愿意咽气,像是在等一个什么人。」
「…阿梦」
顾止也涣散的痛苦突然聚焦,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我又…做梦了......」
沈一梦颤抖着坐在他的身边:「等我做什么有病不好好治......」
顾止也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在咳血:「阿梦,我错了。」
「这么多年,你是我遇见最特别的人,没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但…对不起,没人教过我…怎样爱人才是对的…」
「是我错了。」
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
沈一梦憋着泪缓缓吐出:「我不会原谅你的,除非你好起来。」
他突然笑起来,用尽最后力气摸向她的脸颊:「陆知行这人我查过…很好…」
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他看你的眼神…和我当年…一模一样…」
「我知道,5月20日…」沈一梦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喝喜酒…」
「好…一定。」顾止也的手突然坠落,他的嘴角扬起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沈一梦接住那只冰冷的手,轻声说完了最后的道别:
「我不原谅你…」
她的眼泪砸在他心口的疤痕上:「但谢谢你…教会我什么是爱。」
窗外,二月的梅花被风吹散一地花瓣。
而心电监护仪上,那道起伏的绿线终于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