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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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很大,密密的水珠拍在窗上,声响烦人。
季闵寒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可他仿佛毫无所觉,只静静站在病房的镜子前,凝视着自己。
床上摊着好几套各色各样的衣服,连领带颜色都五花八门,可他一件件试过去,却怎么都不满意。
最后,他只留下那件白衬衫。
他知道辛霜喜欢他穿白衬衫的样子,一直都知道。
换衣服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胸口多了一条疤,长长一道,从锁骨斜斜落到胸口,旧伤的边缘已经泛白。他愣了一瞬,随即想起,是那次为陆嘉怡挡刀留下的。
过去他没在意过,可此刻却觉得那条疤格外碍眼。
他摸着胸口那处突兀的印记,忽然想到,辛霜不会喜欢的。
这念头来得突然,却无比清晰。
门被敲响,助理拿着车钥匙走进来,低声问:季总,是现在出发吗
季闵寒摇头,不,先陪我去个地方。
纹身店里,纹身师再三确认:先生,您确定要在这位置纹
确定。他点头,语气没有一丝迟疑。
纹针入皮,细密的刺痛一下一下钻进神经。季闵寒却没皱一下眉。
等再一次站在镜子前,胸口那道碍眼的疤已被覆盖,那里多了一朵横生的玫瑰,枝桠蔓延中,盘踞着的是一条黑蛇。
墨色深重,红肿浮现,玫瑰仿佛是从心底绽开,艳丽得几近诡谲。
季闵寒看了一会儿,拉好扣子,披上外套离开。
机场登机口,他遇到了陆嘉怡。
许久不见,他还是一眼看到了她。
陆嘉怡看着他眼眶泛红,她几步上前,问:你是不是要去找辛霜
他点头,是。
陆嘉怡看着他,嗓音轻颤:倘若我不允许呢
季闵寒沉默片刻,用舌尖舔了舔后槽牙,直到尝到一丝苦涩的疼,才启唇:陆嘉怡,我们断了吧。
话落,季闵寒看到面前人的眼眶一下红得更厉害了,像是随时会掉下泪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是我先认识你的。
季闵寒轻轻点头。
陆嘉怡哽咽,声音带着一点尖利的质问:那为什么你要放弃的不能是辛霜
这一次,他没有逃避,也没有随口搪塞,而是低头认真想了想,才开口:大概是因为,我只是喜欢你,但我爱的是辛霜。
陆嘉怡身子一抖,强撑着,泪眼模糊中,她听见他又说:
我可以喜欢很多人,但爱始终只能给一个人。
在陆嘉怡下一秒似乎就要倒下去的模样中,他继续说道:也许再过些日子,我也能爱上你,但我等不了那个时候了。
而她只是愣愣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她从未真正了解的人。
过了许久,她才抬起手,抓住那双温热而宽大的手掌,像过去无数次情至深处时那样的摩挲着,问:如果我放你去找辛霜,你把她找回来,我们还能像过去那样吗
季闵寒没答,只是看着她,淡淡说:嘉怡,你拦不住我的。
沉默的对峙。
最后,依旧是陆嘉怡先败下阵来。
她笑了,眼泪终于落下:季闵寒,你真狠。
这句话,季闵寒不是第一次听到,所以只是淡淡地回应:也许吧。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留下陆嘉怡一人站在原地。
看着他为了另一个女人,不远万里、毫不犹豫地奔赴而去的背影,陆嘉怡泣不成声。
她知道,自己可耻。
她接近季闵寒,不过是因为被养父卖掉、在名利场中流转多年、走投无路之际,恰好遇到了他这个儿时的旧友。
他们曾是一样的人,可他走出了泥潭,功成名就,有光明、有爱情,而她却一步步沉入地狱。
她不甘。
她开始靠近他,破坏他的婚姻、蛊惑他的情感。她从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洁白无瑕的爱情连季闵寒,不也和所有平凡的男人一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季闵寒出轨了。
看着他和自己一样跌进泥潭的那天,陆嘉怡畅快极了,本以为可以抽身而退,却没料到,自己竟不知何时动了真心。
她说服自己,他们合适,他们注定要在一起。
可季闵寒始终不肯和辛霜分开,令她束手无策。
直到她怀孕,她知道机会来了。
季闵寒知道后,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一丝喜悦,平静得像水面之下暗藏漩涡。
她知道他不欢迎这个孩子。
本可以借此要挟的,可她没做。
她明镜似的看着季闵寒一副为她好的模样,劝她放弃这个孩子,也许那一刻,她就该对这个男人有所了解。
可她太自信,以为不靠孩子,也能赢得他心底的位置,自信她的后退会换来他的心软。
可什么也没有。
她这么用力地爱,却还是没赢过辛霜。
这一次,陆嘉怡后悔了。
如果当初那个孩子被留了下来,会不会一切都不同
没人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