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脑子里乱糟糟地塞满了丽莹盯着讲台的眼神,和她那句轻飘飘却像石块砸进心湖的“新老师……呵呵”。难道……她认识?这个念头像条冰冷的毒蛇,倏地钻进脑海,缠得我几乎窒息。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教室,冰冷的瓷砖墙面是此刻唯一的慰藉。额头贴上那刺骨的凉意,我猛地拧开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流咆哮着冲进洗手盆,白沫翻滚,迅速蓄满。没有丝毫犹豫,我直接把滚烫的脸颊连同整个脑袋狠狠扎了进去!
冰凉刺骨的水瞬间包裹了头颅,隔绝了教室的喧闹、走廊的脚步声、还有心底那团莫名燃烧的焦躁和酸涩。水流汹涌地灌入耳道,世界只剩下沉闷的轰鸣和自己的心跳。紧闭的眼皮外是水波扭曲晃动的光影,憋气带来的窒息感强行占据了所有感官,将那些纷乱的念头短暂地驱逐出去。丽莹的到来……以及……戈佬的警告……还有…………新来的老师。
“噗哈——!”
肺部的灼痛逼到极限,我猛地抬起头,带起一片巨大的水花,像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水沿着发梢、脸颊疯狂流淌,顺着脖颈钻进衣领和前襟,冰凉一片,激得我打了个哆嗦。混乱的念头似乎被这冷水粗暴地冲散了一些,但胸腔里那份沉甸甸的怪异感,还有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依旧顽固地盘踞着。我用力拍了拍湿漉漉的脑袋,水珠四溅,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连同水珠一起拍飞。
不能想了!
我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水汽和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再缓缓吐出,试图将胸腔里那股莫名的灼热感压下去。快步回到宿舍,顾不上仔细擦拭,只胡乱抓起毛巾在滴水的头发上揉搓了几下,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上课铃就催命般地撕裂了短暂的喘息空间。
踩着铃声冲回座位,刚坐定,一股凉意就从头顶蔓延下来。丽莹立刻转过头,清澈的眼眸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怎么了小龙?头发这么湿?”她的目光扫过我湿透的鬓角和领口。
“没事,”我摇摇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无奇,避开她探究的眼神,目光落在摊开的空白画纸上,“就是刚才……洗脸,不小心弄湿了。”声音末尾有点发虚。
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秒,那眼神仿佛能穿透表象,才轻轻转了回去。也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又一次卡着铃声的余韵,挂着那副仿佛永不褪色的阳光笑容,准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手里多了一叠厚厚的素描纸。
彭彦祖老师走了进来,步履从容。他锐利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视全班,在我湿漉漉、还在微微滴水的头顶稍作停顿,嘴角似乎极快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班长?”他清朗的声音带着一种天然的吸引力。
“到!”班长几乎是弹跳起来,脸上瞬间绽放出被点名的激动和荣幸,腰杆挺得笔直。
“麻烦把这些纸发下去,每人一张。”彭彦祖微笑着将画纸递过去。那股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气场仿佛带着魔力,班长像接到了神圣的军令状,立刻精神百倍,动作麻利得惊人,仿佛脚下生了风。
彭老师则悠然转身,拿起一支白色粉笔,修长的手指在黑板上轻轻几划。粉笔发出清脆的摩擦声,一个极其规整、近乎完美的正圆形便跃然而出。他画得很专注,侧脸线条流畅,那份从容不迫的姿态自带强大的引力,让整个教室的窃窃私语瞬间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支跳动的粉笔和他挺拔的背影上。
班长发完最后一张画纸时,他也恰好放下粉笔,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粉灰,转过身来,笑容依旧明亮迷人:
“同学们,今天是我第一天给大家上课,”他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期待,“我呢,还不了解大家的功底深浅。这样吧,我们来做个小测验。”他抬手指了指窗外——虽然此刻窗外阳光明媚,“主题是——夕阳。”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看到同学们眼中燃起的兴趣(尤其是女生们眼中闪烁的光彩),唇角弧度加深:
“待会儿我会亲自把大家的画都收上来,现场评选名次。我这个人呢,喜欢奖励好学生……”说着,他变戏法般从讲台下拎出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皮质手提包,拉开拉链,里面装着几样包装精美、引人遐想的礼物盒子,“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我都准备了不同的惊喜小礼物哦!”
“哇——!”
“有奖品!”
“彭老师太棒了!”
刚才还屏息凝神的教室瞬间像被投入了沸水!惊呼和赞叹声此起彼伏。连后排几个原本对美术课兴致缺缺、只埋头在桌下玩手机的男生都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奖励,永远是点燃少年人斗志的最佳催化剂。
而我,一听到“夕阳”这两个字,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强烈到无法抗拒的画面感瞬间涌入脑海,带着乡间泥土的气息和夕阳的暖橘色。根本不需要构思,笔尖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拥有了自己的意志,飞快地在纸上舞动起来,沙沙作响。
那幅画面是如此清晰,烙印在灵魂深处:
宽阔的乡间土路被夕阳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仿佛铺满了融化的金子。一个身材敦实、穿着洗得发白蓝色工装的大叔(丽莹的爸爸),正弓着腰,奋力蹬着一辆漆皮斑驳、吱呀作响的老旧三轮车。三轮车窄小的后斗里,挤坐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左边的小男孩(童年的我,张晓龙):手里像捧着珍宝般小心地捧着一罐冰凉、插着吸管的奶茶,塑料罐外凝结着细密的水珠。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傻乎乎的开怀笑容,咧着嘴,眼睛亮晶晶地像盛满了星星,专注地望着旁边的女孩。
右边的小女孩(童年的丽莹):扎着两个俏皮的羊角辫,发梢在颠簸中跳跃。一只手紧紧抓着三轮车锈迹斑斑的边缘稳住身体,另一只手高高举着半根烤得焦香油亮、滋滋冒油的香肠,同样笑得眉眼弯弯,嘴角沾着一点点油渍,带着点小得意和分享的快乐回望着男孩。三轮车正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小小的缓坡——丽莹家附近那个熟悉的阶道。坡顶,站着一位身材略显丰腴、穿着朴素花布裙子的妇人——那是丽莹的妈妈,她正朝着颠簸而来的三轮车用力挥手,笑容温暖得仿佛能融化天边最后的余晖。晚风拂过,似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
线条流畅地勾勒出每一个生动的细节,光影自然地在纸上流淌,浓烈的情感几乎要溢出纸面。我完全沉浸在这金色的回忆里,忘记了教室,忘记了周围的人,笔下的画面迅速变得饱满、生动、呼之欲出。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黄昏,身下是坚硬硌人却熟悉的木板,感受着三轮车颠簸过石子路时全身骨头都在轻颤的震动,晚风带着田野的气息温柔地拂过滚烫的脸颊,奶茶的冰凉甜腻和烤肠霸道诱人的焦香混合在夏日傍晚的空气里,还有身边丽莹咯咯的、像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在耳边回荡……
当我最后一笔用力勾勒完丽莹妈妈被风吹起的裙摆弧线时,仿佛大梦初醒般猛地从那种沉浸状态中抽离。教室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空气里弥漫着橡皮屑和专注的气息。我下意识地侧头看向身边的丽莹,她正微微低着头,一缕碎发垂落颊边,神情无比专注地描绘着,挺翘的鼻尖和长长的睫毛在柔和光影下构成宁静而柔和的剪影。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微微倾身,想偷偷瞄一眼她的画纸——
“时间到!大家停笔!”彭老师清朗又带着命令感的声音像一道霹雳,骤然响起,斩断了所有笔触。
紧接着,他就迈开长腿,亲自沿着过道,一幅幅地收画。他的动作不快不慢,带着一种审视艺术品般的专注。经过我身边时,他骨节分明的手抽走了我的画。目光在上面停留了足有两三秒,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清晰可辨的讶异,浓黑的眉毛极轻微地挑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完美的笑容,将画叠入手中那一摞。收到丽莹的画时,他似乎也特意停顿了脚步,低头仔细看了一眼她桌上的画纸,然后才伸手取走,嘴角的笑意在那个瞬间似乎加深了些许,带着一丝玩味。我的心猛地一跳,终究没能看清她到底画了什么,只瞥见一片浓郁的暖橘色,遗憾像小虫子一样啃噬着心尖。
收齐所有画作,彭老师回到讲台中央,将厚厚一叠画稿放在桌上,开始一张张翻看、筛选。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清脆哗啦声,空气紧张得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附着,牢牢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期待和忐忑。班长更是紧张地绞着手指,指节都发了白。
评选似乎并不复杂。他翻看的速度稳定,偶尔停下,抽出几张放在一边。很快,一小叠优胜者诞生了。彭老师拿起其中几张,脸上带着赞许的笑容。
“第三名……”他拿起一张色彩大胆、构图夸张的抽象画,“嗯,‘夕阳下的熔岩喷发’,很有想象力,色彩运用非常大胆,情绪表达强烈……李思琪同学,恭喜!”热烈的掌声响起。
“第二名……”他的目光落在下一张画上,然后清晰地点名:“张晓龙同学!”
我完全愣住了!心跳瞬间漏跳一拍。那张《三轮车上的童年时光》?我以为那只是承载我个人记忆的私密片段,再生动也只对我有意义。它竟然……拿到了第二名?这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
彭老师拿起我的画,小心地放到投影仪旁的展板上固定好。“这幅画,”他用粉笔杆轻轻点了点画面,“构图非常稳定,地平线的位置恰到好处。氛围感营造得极强,瞬间将人拉入那个温暖的黄昏。细节尤为生动,”他指向三轮车上的人物,“蹬车大叔手臂肌肉的线条、额角的汗水,两个孩子的表情——男孩的专注傻笑,女孩举着烤肠的小得意,捕捉得极其到位,充满了生活气息和童趣。虽然笔触技巧上稍显青涩,”他话锋一转,目光温和地看向我,“但画面中传递出的情感真挚浓烈,有强烈的故事感和真实的生活温度!很棒,张晓龙同学!”他微笑着朝我点了点头。
掌声再次热烈地响起,夹杂着女生们羡慕的窃窃私语:“画得真好!”“细节好厉害!”我还有些懵,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丽莹。
她也正侧着脸看我,水润的眸子里盛满笑意,嘴角噙着一抹温柔又了然的笑,无声地对我做了个口型:真棒!随即压低声音,带着真诚的喜悦:“恭喜呀,小龙。”
我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凑近小声问:“那你呢?你肯定是第一了对不对?你画的到底是什么?”
丽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扇动了一下,一丝狡黠的光闪过眼底,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别急嘛,”她声音轻得像耳语,“马上你就知道了。”
我的心被她这笑容弄得又扑通扑通加速跳了几下,一种混合着期待和莫名紧张的情绪攥紧了胸口。
就在这时,彭老师拿起了最后一张画,也是他格外郑重拿起的一张。他没有立刻宣布,而是仔细端详了片刻,抬起头时,语气带着明显的、毫不掩饰的赞赏:
“那么,第一名!”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精准地投向丽莹的方向,声音清亮,“这幅作品让我眼前一亮,甚至可以说,有点小小的震撼。吴丽莹同学,恭喜你!”
“哇——!”全班爆发出更响亮的惊呼和掌声。在全班同学,尤其是女生们羡慕至极、近乎崇拜的注目礼下,丽莹的神情却异常平静,只是唇角微弯,回以一个恬静得体的微笑,轻轻颔首,仿佛这荣誉理所当然又不足为奇。
彭老师小心翼翼地、像对待珍宝一样将丽莹的画作放到了投影仪的玻璃板上,按下开关。
嗡的一声轻响,明亮的灯光穿透画纸,巨大的画面瞬间清晰地投射在洁白的幕布上,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却威力无穷的惊雷在我脑中炸开!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那画面……那场景……那光影……
太熟悉了!却又……如此陌生!
同样是夕阳的余晖,浓稠得如同融化的金液,将天地万物都笼罩在温暖到近乎神圣的橘红与金黄之中。同样是那条熟悉的、仿佛没有尽头的乡间土路。同样是那辆漆皮斑驳、承载了无数记忆的老旧三轮车,车上同样是两个小小的身影。
但是!
视角彻底颠覆了!
丽莹画的,是背影!一个时间凝滞、充满回望与告别的背影!
画面中央,占据了近一半篇幅的,是三轮车后斗里那两个小小的、紧密依偎的背影:
左边的男孩背影(我):头发被疾驰带来的风吹得凌乱翘起,小小的肩膀轮廓清晰可见,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专注地看着手里捧着的什么东西(那罐凝结着水珠的奶茶罐)。
右边的女孩背影(丽莹自己):梳着羊角辫的小脑袋微微侧向男孩的方向,一只小手举在空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那半根焦香的烤肠?),姿态显得亲昵而放松。两个小小的背影亲密地挨靠着,沐浴在近乎实质的浓郁夕阳金光里,背影的边缘被光线奇妙地晕染开,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色光晕,仿佛他们是从光中诞生,又将被光融化,透着一种温暖到极致却又有种虚幻的、抓不住的梦幻感。
他们的前方,蹬车的人——只留下一个宽厚、坚实、穿着那件熟悉的洗白工装的宽阔背影。他弓着背,肩膀的肌肉线条紧绷,正用力蹬着脚踏板,那拱起的背部传递出一种无言却磅礴的力量感和守护感,仿佛一堵沉默的山,隔绝了身后两个孩子与前方未知的世界。
而画面远处,才是真正让我感到心头剧震、呼吸停滞的地方:
那不是单纯的、记忆中的乡村背景!三轮车行进的方向,路的尽头,夕阳沉落的地平线那边……
背景被丽莹处理得虚化而富有深远的层次感:近处是熟悉的田野垄沟和零星农舍的模糊轮廓,而中远景处,在夕照的逆光中,却被她大胆地勾勒出一片影影绰绰、高低错落的城市剪影!那些线条简约冷峻、极具现代感的摩天大楼,如同沉默的钢铁森林,在落日熔金的光线中被简化成深色的几何体块,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屹立在地平线上,与温暖的夕照形成强烈的视觉与情感冲突。
更令人屏息、甚至感到一丝冰冷寒意的是,在画面的右下角,占据了一小片空间,是一条蜿蜒而过的河流。河水并非清澈,而是倒映着天空燃烧般的瑰丽云霞和夕阳的万丈光芒,呈现出波光粼粼、碎金流淌的质感。然而,那些跳跃晃动的粼粼波光中,不仅映照着天空的壮美,更诡异地、扭曲地映透着远处地平线上那些城市高楼的冰冷倒影!那些冰冷的几何线条在水中被拉扯、变形、碎裂、重组,像某种神秘的、无法解读的密码符号,又像通往另一个维度的大门,为这幅原本温暖怀旧的童年回望图景,硬生生地注入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冰冷疏离又指向未来的超现实意味!
教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奇妙的关联性和强烈的视觉反差震撼得失语。紧接着,彭老师走到投影仪旁,取下了我的画——那张《三轮车上的童年侧面视角》,轻轻放在了丽莹画作的旁边,并排放置。
唰——
两幅画同时清晰地投影在巨大的幕布上:
正面视角
vs.
背面视角。
纯真无暇、细节饱满的乡村童年记忆
vs.
轮廓朦胧、氛围浓郁、指向未来的告别回望。
对瞬间表情和动作的生动捕捉
vs.
对整体轮廓、光影氛围和宏大寓意的提炼。
暖色的、私密的、具象的温情
vs.
辉煌却疏离的、抽象的、暗示变迁的隐喻。
巨大的视觉冲击和情感对比让整个教室的空气都凝固了。女生们忘了惊呼,只是张大了嘴巴,眼睛在两张画之间来回切换,充满了不可思议。男生们也收起了玩笑,表情严肃地注视着。
彭彦祖老师站在讲台前,双臂抱胸,目光在两幅画之间来回移动,脸上那标志性的阳光笑容依旧稳稳挂着,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极其锐利、仿佛瞬间穿透了层层表象直达核心的光,快得像流星划过夜空,稍纵即逝。他轻轻鼓了鼓掌,清脆的掌声打破了这沉重的寂静:
“非常精彩!”他的声音依旧清朗悦耳,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压抑的兴奋,“这真是……一堂课意外的、巨大的收获!两位同学的作品,不仅展现了各自扎实的基本功和鲜明独特的个人风格,更形成了一种绝妙的、互为镜像的互补叙事。一幅,”他指向我的画,“是记忆深处某个珍贵瞬间的生动定格,温暖、鲜活、充满细节的生命力;一幅,”他转向丽莹的画,手指划过那梦幻的金色轮廓和水中扭曲的倒影,“则是站在时光长河岸边的一次深邃回眸,意境悠远辽阔,光影氛围的把握堪称大师级,更蕴含着对未来的敏锐洞察和诗意隐喻……”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回两幅画上,声音低沉了几分,却带着奇特的穿透力,“记忆,永远是创作者取之不竭的、最珍贵的素材库啊。”
他最后这句话声音不高,却像一枚冰冷的石子,精准地投入我刚刚因获奖而泛起涟漪的心湖。记忆……素材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那眼神,那语气,仿佛洞悉了我们心底珍藏的秘密。
彭老师看向我和丽莹,笑容加深,带着毫不吝啬的欣赏:“特别是吴丽莹同学,”他再次指向投影上那幅震撼人心的背影图景,“你的画面构成感、对宏大光影氛围的精准驾驭,还有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