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一层的回廊中并无陷阱。
相反地,这里的布置如梦似幻,一条旖旎的绡纱看似随意地铺在地上,尽头通向小白楼内的某个房间。
而除了这间外,其他的房门尽数上了锁。通向二楼的地方,还突兀地装了一扇紧闭的门。
看来,这是想请君入瓮了。看着大开的房门,凌九策道,颜指挥使,这翁,我们进还是不进
凌监正请随意。颜笙回答,我自然是要进。
他率先踏进了那扇门。
房间内十分空旷,原本的办公书案被尽数移出,除了四角透亮的白瓷油灯,只剩一个仿佛被遗漏下的册子,摊开在地上。
颜笙捡起来,上面贴着一页歪歪扭扭的文字。
凌九策站在他身边,轻声读道：
正月初一。今日是我被少爷带回家的第十日。小蝶姐姐说今天是过年,要帮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年才会有好运气。
我问她,什么是过年呢她解释不出,就叫我闭嘴。
少爷听到了,叫她出去。
我有些不高兴,少爷将小蝶姐姐赶走了,好运气不就没了吗
少爷说阿福说得有道理,帮我扎了银冠,很漂亮。
但我没有告诉少爷,阿福想得到好运气,是因为老爷说了,阿福好好的,少爷才会好好的。
阿福要好好的,这样少爷就能少点痛苦了。
颜笙翻过一页。
二月初八。小蝶姐姐看到我写字,说阿福的字好难看。
我停住笔,不敢说自己的字是少爷教的。
少爷却说,阿福的字很有灵气,每天坚持写,一定可以变得比他还要厉害。
我才不会比少爷厉害,但少爷这么说了,我不愿意教他失望。
今日少爷不舒服得厉害。
我很难过。
二月二十六。今天少爷回家祭祖了,老爷说让人把我关起来,少爷让我待在他的书房里。
我练了字,但忧心少爷,写出的字都很难看,所以撕掉了。幸好小蝶姐姐不在。
少爷有那么多人照顾,不会有事的。
三月十五。好久没有写日记,少爷又病了。
三月十六。少爷和老爷大吵一架,他们关着门,我和小蝶姐姐偷听失败。老爷出来的时候,狠狠瞪了我一眼。
少爷说,老爷只是心情不好,让我别往心里去。
四月二十。天暖和了,少爷也好多了。我不想练字,偷偷跑出去玩,少爷就在家等我给他带糖人。
一切都好,只是后门的护卫哥哥经常凶我,说我在少爷家白吃白喝,趁早滚回去。
他说的话好难听,少爷发现我哭了,让我告诉他原因。
少爷把护卫哥哥赶走了。
四月二十三。小蝶姐姐说,赶走护卫哥哥的不是少爷,是老爷。她路过时听到的。
阿妈说过,老爷是很有名的大官和大善人。
这次我才知道,老爷面冷心热,很护着我呢。
五月初一。少爷又开始不舒服。
六月三十。小蝶姐姐最近怪怪的。
今日,她还问我何时回家。阿妈有没有传讯来找我。
真奇怪,我的事情,小蝶姐姐明明知道的。
后来少爷醒了,她就赶紧去服侍少爷了。
到这里,已经是最后一页,这页是中空的,颜笙晃了晃,撕开书页,里面是一把钥匙。
钥匙果然与通向二楼的门适配。
二楼偌大的厅堂中央,摆放着一架骸骨。
这具骸骨上身雪白,下身骨骼却是纯黑,仿佛被墨染过。
颜笙一眼就认出了那些黑色骨骼是无数黑鳞虫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他示意凌九策不要动,同时拿出一副火折子捏在手里预备着,警惕地靠了过去。
那些黑鳞虫却没有结队朝他攻来,而是安安静静地伏在地上。
颜笙虽然没有仵作经验,但日子久了耳濡目染,也有几分了解,离近了,他一眼就看出,上半身的骸骨,很显然是少年人的骨骼。
颜笙退了回来,道：他想告诉我们的,我想已经很明白了。只是,还有些疑点。
联想到楼下的日记,这具骨骼生前的归属昭然若揭。
剩下的,就让他来告诉我们吧。凌九策道,独角戏一定很寂寞,他在等最后的观众。
颜笙沉默。
两人绕过那具满是黑鳞虫的骸骨,站在后方的木梯下,抬眼望去。
陈世安正擎着扶手,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