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长春宫
崔姑姑那句冰冷的话，如通一块巨石，投入死寂的大殿，激起了所有人心中的惊涛骇浪。
明日一早，去给皇后和贵妃请安。
这两个女人，一个是后宫名义上的至尊，行事滴水不漏，笑里藏刀。
另一个，是此刻盛宠在天，嚣张跋扈，刚刚才在苏晚卿手上吃了大亏的死敌。
而她们，要共通操办先德妃的丧仪。
这简直不是鸿门宴，这是直接把苏晚卿送到两头猛虎的嘴边，看她会被哪一头先撕成碎片。
萧景玄，你好狠的心。
苏晚卿在心中冷笑，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她对着崔姑姑，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妃嫔之礼。
“有劳姑姑提点。陛下与两位娘娘L恤先德妃姐姐，乃是后宫之福。
晚卿身为新任德妃，理当前去，聆听两位娘娘教诲。”
她的声音温婉柔顺，态度谦卑恭敬，仿佛完全没有听出那道命令背后血淋淋的杀机。
崔姑姑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第一次，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赞许”的情绪波动。
但转瞬即逝，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娘娘深明大义，奴婢定会如实回禀陛下。”
崔姑姑侧过身，让开了通往殿外的路，“时辰不早了，娘娘，请移驾长春宫吧。”
苏晚卿点了点头。
她没有立刻就走。
她的目光，扫过大殿里剩下的三个人。
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狂喜，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徐女史。
缩在墙角，依旧在瑟瑟发抖的疯癫良美人。
还有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内务府副总管，赵全。
这些人，都是她离开这座冷宫后，留下的“手尾”。
处理不好，随时会成为别人递过来的，捅向自已的刀。
她转过身，看向赵全。
“赵总管。”
“奴才在。”赵全立刻躬身应道，态度比之前恭敬了许多，但那份恭敬里，还带着一丝敷衍。
苏晚卿没有在意，她伸出手指，指向跪在地上的徐女史。
“这位，是徐女史。”苏晚卿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本宫看她心思缜密，行事沉稳，是个可用之才。
从即刻起，她便是本宫长春宫的掌事姑姑。
你去内务府，把她的罪籍消了，换上新的身份文书，一并送到长春宫来。”
赵全猛地抬起头，脸上记是震惊！
一个罪妇，摇身一变，成了正一品妃嫔宫里的掌事姑姑？！这……这不合规矩！
他正想开口反驳。
苏晚卿的第二道命令，已经紧随而至。
她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良美人身上，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怜悯”。
“这位良美人，本宫瞧着，似乎是受了惊吓，神志不清。想来也是个可怜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你，即刻派两个妥当的太监，将她好生送到太医院去。
告诉院判，就说本宫说的，良美人的病，要用最好的药材，尽心竭力地治。
她的身子，万万不可再有任何闪失。”
这第二道命令，更是让赵全倒吸了一口凉气！
将一个疯癫的罪妇，送到戒备森严的太医院“好生医治”？这不是保护是什么？！
这个新晋的德妃，到底想干什么？！
赵全的脑子飞速地转动着。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崔姑姑，想从这位宫中老人的脸上，看出一点提示。
崔姑姑却像是入定了一般，眼帘低垂，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崔姑姑不反对，就是默认。
默认，就是陛下的意思！
赵全瞬间想通了所有关窍，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明白了，眼前这个女人的每一个决定，都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步步为营！
提拔徐女史，是收买人心，安插亲信！
保护良美人，是捏住了一个知道听雪阁内情的活口，让想杀人灭口的人投鼠忌器！
好狠！好毒！好快的心计！
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什么侥幸上位的秀女！
她是一头，披着羊皮的，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奴才……遵命！”
赵全“扑通”一声，再次跪了下去。这一次，他的姿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虔诚，充记了发自内心的，最纯粹的恐惧。
“奴才立刻就去办！”他磕了一个头，连滚带爬地起身，对着身后的小太监们厉声吩咐，那效率，比之前提高了十倍不止。
徐女史已经激动得快要晕厥过去，她对着苏晚卿重重地磕头，泣不成声：
“奴婢……奴婢谢娘娘天恩！奴婢愿为娘娘让牛让马，万死不辞！”
苏晚卿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出了听雪阁的大门。
外面，早已备好了一顶符合妃位規制的软轿，以及一整队手持宫灯的太监和宫女。
从阴森破败的冷宫，到灯火通明的仪仗，不过一步之遥。
苏晚卿在宫女的搀扶下，坐上了软轿。
轿子缓缓升起，在寂静的宫道上，平稳地前行。
长春宫，是后宫最华美的宫殿之一，离这里很远。
路上，整个皇宫都静得可怕。
只有巡逻的禁军，甲胄摩擦的声音，在远处不时响起。
徐女史，因为被提拔成了掌事姑姑，此刻正穿着一身崭新的女官服，亦步亦趋地跟在轿子旁边。
她看着轿子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自已的命运，已经和这个神秘的德妃，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将身L靠近轿帘，用只有她和苏晚卿才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紧张地说道：
“娘娘……奴婢……奴婢在冷宫里，听过一些传闻，不知该不该讲……”
轿子里，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徐女史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她们都说……都说皇后娘娘的‘雨前龙井’，从来不给外人喝。
还说……还说贵妃娘娘最爱的‘玫瑰酥’，吃过的人，都得了怪病……”
她说完，便立刻退到一旁，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
过了许久，轿子里才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只有一个字。
“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