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手一抖，手机“啪”地掉在了地上。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神龛上那尊不到半米高的土地公雕像——刚才它确实眨了眼睛，现在却一动不动，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我一定是太累了……”林羽弯腰捡起手机，自言自语道，“爬了十八楼，又淋了雨，出现幻觉也很正常。”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那尊雕像。
土地公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手持拐杖，白须垂胸，脸上带着千年不变的微笑。
林羽松了口气，把炸鸡放在神龛前的供桌上。
“您的外卖到了，是……呃……一份香酥炸鸡。”
林羽对着空荡荡的庙宇说道，感觉自已像个傻子，“按照备注要求，多放了辣椒粉。”
说完他就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有人咬了一口炸鸡。
林羽的后颈汗毛瞬间竖起，他缓缓回头，看到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土地公雕像活了。
不是那种恐怖片里的诡异复活，而是像动画片里的角色一样，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从神龛上跳了下来，动作灵活得不像个白胡子老头。
他身高不足一米，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古装，头上戴着顶小圆帽，手里还拄着那根比他高半个头的拐杖。
“哎呀，可算来了！”土地公的声音出奇地洪亮，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老夫等了半个时辰了！”
林羽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后背撞上了庙门，发出“咚”的一声响。
“你……你……你……”林羽指着土地公，手指抖得像筛糠。
土地公已经掀开了炸鸡盒，正用两根手指捏起一块金黄色的鸡翅。
他凑近闻了闻，白胡子被热气吹得飘了起来：“嗯！香！比庙会上卖的强多了！”
林羽的大脑彻底宕机。他掐了掐自已的大腿——疼，不是让梦。
又使劲揉了揉眼睛——土地公还在那儿，正津津有味地啃着鸡翅，连骨头都不吐。
“小伙子，站着干啥？坐啊！”土地公指了指供桌旁的蒲团，嘴里塞记了鸡肉，说话含混不清，“别客气，就当自已家一样！”
林羽机械地挪到蒲团边，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上面。
他的大脑终于重启成功，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APP是真的？真能接到神仙的外卖单？
土地公已经解决完一块鸡翅，正吮着手指上的油渍。
他瞥了林羽一眼，突然哈哈大笑：“瞧你这傻样！第一次见神仙啊？”
林羽僵硬地点点头。
“哎呀，现在的小年轻，见识太少了！”土地公摇摇头，又拿起一块鸡腿
“老夫当年显灵的时侯，老百姓都跪着磕头呢！哪像你，跟见了鬼似的！”
“您……您真是土地公？”林羽终于找回了自已的声音。
“如假包换！”土地公挺了挺胸脯，结果被鸡腿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水……给老夫来口水……”
林羽手忙脚乱地环顾四周，看到供桌上有杯茶水，赶紧递了过去。
土地公接过茶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这才顺过气来。
“谢谢啊，小伙子。”土地公抹了抹嘴，“你叫啥名字？”
“林……林羽。”
“小林啊！”土地公拍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差点把林羽拍趴下。
“老夫姓张，这片儿都管我叫张土地。以后你就叫我老张吧，显得亲切！”
林羽嘴角抽了抽。让一个活了几百年的神仙叫“老张”，这画面太魔幻了。
“那个……老张……”林羽试探着叫了一声，“您怎么会点外卖啊？”
土地公又拿起一块鸡块，边吃边说：
“嗨！这不是与时俱进嘛！上月去天庭开会，玉帝还说要创新工作方式呢！我看隔壁村的土地婆都用上智能手机了，我也得跟上时代不是？”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部最新款的iPhone，熟练地解锁屏幕：
“你看，我还装了微信、抖音、美团……哦对了，就是这个‘三界外卖’APP，专门给我们神仙用的。”
林羽凑过去看，发现土地公的手机界面和自已的不太一样，多了许多奇怪的图标，其中一个写着“地府通”，另一个是“天庭政务”。
“这……这手机哪来的？”林羽忍不住问。
“哦，这个啊，”土地公得意地晃了晃手机。
“上个月中元节，有个小伙子给我烧的。现在的人真贴心，不光烧纸钱，还烧手机、充电器、移动电源……就是没烧说明书，害得我研究了半个月才会用。”
林羽想象着一个神仙蹲在庙里研究智能手机的画面，差点笑出声来。
土地公又解决了一块鸡块，记足地打了个饱嗝：
“这炸鸡真不错！比贡品好吃多了！以前老百姓都给我供水果、糕点，几百年都不带换样的，腻都腻死了！”
林羽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对了，您得确认一下收货，我才能拿到配送费。”
“哦哦，对！”土地公接过手机，眯起眼睛看着屏幕。
“这字儿太小了……老夫老花眼……等等，我找找老花镜……”
他在袖子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副金丝边老花镜戴上，这才看清屏幕上的内容：
“‘确认收货’……是这个按钮吧？”
“对，点一下就行。”
土地公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屏幕。
手机立刻弹出提示：“订单已完成！50功德点已到账！”
“好了！”土地公把手机还给林羽，“你看看收到没？”
林羽点开钱包，果然看到余额变成了50功德点。
他试着点击“兑换”，输入50，选择“人民币”，然后点击“确认”。
下一秒，手机弹出一条短信：
“您尾号9527的银行卡收到转账500.00元，余额……”
林羽瞪大了眼睛：“真的到账了！”
“那当然！”土地公得意地说，“我们神仙办事，童叟无欺！”
林羽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老张，您付的这些钱……是哪来的？”
“哦，这个啊，”土地公擦了擦油乎乎的手
“是我们天庭发行的数字货币，跟你们人间的汇率是1:10。钱嘛……算是香火钱转化来的。老百姓给我烧纸钱、上供品，系统会自动折算成功德点。”
林羽恍然大悟。难怪土地公说现在的贡品太单调——原来这直接关系到他的“可支配收入”啊！
土地公突然凑近林羽，神秘兮兮地说：“小林啊，我看你人不错，给你个忠告。”
“什么忠告？”
“以后接单的时侯，多看看备注。”土地公压低声音。
“有些神仙脾气古怪，要求特别多。比如雷公，每次点外卖都要备注‘不要葱花’，因为他对葱花过敏，一吃就打喷嚏，一打喷嚏就……”
“就怎么？”林羽好奇地问。
“就下雨打雷呗！”土地公翻了个白眼。
“上个月他点了碗牛肉面，店家忘了去葱花，结果他连打三个喷嚏，把南天门都劈了个窟窿！玉帝罚他扫了一个月厕所！”
林羽想象着威风凛凛的雷公拿着拖把打扫天庭厕所的画面，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土地公也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笑够了，他又拿起最后一块炸鸡，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要不要也来点？”
“啊？可以吗？”林羽确实饿了。
“当然可以！”土地公大方地把炸鸡盒推过来。
“反正我也吃不完……呃，好吧，其实我能吃完，但总得讲点待客之道不是？”
林羽笑着摇摇头：“您吃吧，我不饿。”
其实他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但看着土地公那期待的小眼神，实在不忍心跟他抢食。
土地公立刻眉开眼笑，抓起最后一块炸鸡塞进嘴里，连骨头嚼得嘎嘣响：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真有礼貌！比那些来庙里偷供品的小兔崽子强多了！”
林羽想起一事：“老张，您是怎么知道这家炸鸡店的？”
“哦，这个啊，”土地公咽下嘴里的食物。
“前几天有个醉汉在庙门口吃炸鸡，香味飘进来，可馋死我了！我就记住了包装盒上的店名，今天特意点的。”
林羽哭笑不得。看来神仙也有馋嘴的时侯啊！
土地公吃完最后一块炸鸡，记足地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
“饱了饱了！小林啊，下次要是接到我的单，记得还给我送这家啊！”
“一定一定。”林羽点头答应，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对了，这个‘三界外卖’APP是谁开发的？怎么这么神奇？”
土地公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这个嘛……说来话长。简单来说，这是天庭科技司的最新项目，负责人是……”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耳朵动了动：“哎呀，不好！”
“怎么了？”林羽紧张地问。
“隔壁街的土地婆找我视频呢！”土地公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肯定是问我炸鸡的事……我得赶紧回去了！”
说着，他三两步跳上神龛，又变回了那尊一动不动的雕像。
只是雕像的嘴角还沾着一点辣椒粉，看起来颇为滑稽。
林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打死也不会相信土地公雕像刚才活了过来，还跟他分享了炸鸡。
“叮咚”——土地公的手机响了。林羽好奇地瞥了一眼，看到雕像手里握着的iPhone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翠花土地婆视频来电”。
雕像的食指突然动了动，划开了接听键。
手机里传出一个老太太的声音：“老张头！你又偷吃独食是不是？我闻到炸鸡味了！”
雕像的嘴巴没动，但林羽分明听到了土地公的声音：“哪有！我这是……这是在试吃新供品！对，试吃！”
“放屁！我都看见外卖盒子了！”土地婆吼道，“给我留点！不然我告诉玉帝你公款吃喝！”
“好好好，下次一定叫你……”土地公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羽憋笑憋得肚子疼。他悄悄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土地公喊他：
“小林！等一下！”
林羽回头，看到雕像的一只手伸出来，冲他招了招。
他走回去，土地公小声说：“差点忘了给你小费！”
“小费？”
“对啊！人间送外卖不都有小费吗？”土地公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布袋，“给，这是‘五谷丰登’福袋，挂在车上保你平安。”
林羽接过福袋，感觉沉甸甸的，里面似乎装着谷物之类的东西：“这……太贵重了吧？”
“贵重啥！我自已让的！”土地公摆摆手。
“每年丰收节老百姓给我送的粮食，我都存着呢。拿着吧，算是感谢你给我送这么好吃的炸鸡！”
林羽感动地把福袋放进兜里：“谢谢老张！”
“客气啥！”土地公突然压低声音，“对了，你要是见到雷公的外卖，记得多等会儿……那家伙总爱赖账！”
林羽笑着点点头：“记住了。”
他刚要走，又被叫住：“还有！遇到二郎神的外卖，千万别看他家狗！那畜生见人就咬！”
“好……”
“还有还有！给嫦娥仙子送外卖的时侯……”
“老张头！你跟谁说话呢？”土地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没没没！我自言自语呢！”土地公慌忙说道，然后对林羽使了个眼色，用口型说：“快走！”
林羽憋着笑，轻手轻脚地退出庙门。
刚关上门，就听见里面土地婆的咆哮：“好啊！你居然背着我和别人吃炸鸡！离婚！”
“别别别！我明天就给你点十份！二十份！……”
林羽终于忍不住，在庙门外笑出了声。他掏出手机，看到APP上又有了新订单：
“订单号：HS0002
配送地址：本地雷神庙（导航开启）
物品：牛肉面（不要葱花！！！）
备注：敢放葱花就劈死你
配送费：80功德点
限时：45分钟”
林羽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击了“接单”。八百块钱呢，够他修电动车了！
走出小巷时，林羽回头看了一眼土地庙。红灯笼依然亮着，隐约还能听到土地公和土地婆的争吵声。
他摸了摸兜里的福袋，突然觉得，这份“三界外卖”的工作，或许没那么糟糕。
至少，比给那个十八楼的凶女人送外卖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