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林羽的电动车前盖上。
他眯起眼睛，透过被雨水模糊的护目镜看向手机导航，还有最后三单，送完就能收工了。
“这鬼天气……”林羽嘟囔着，把外卖箱的防水布又紧了紧。
台风“山猫”过境，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暴雨中。
街道上的积水已经没过了半个车轮，每骑一段路，电动车就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平台客服的语音提示：“骑手请注意，您当前订单已临近超时，请尽快配送。”
“催什么催！”林羽忍不住对着空气吼了一声，随即又泄了气。
他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四十七分，距离最后一单的截止时间只剩十三分钟。
第一单是送往锦绣花园的麻辣香锅。小区门卫不让骑车进去，林羽只好把车停在门口，抱着外卖箱在雨中狂奔。
雨水顺着他的脖子灌进衣领，冻得他直打哆嗦。
“18栋……18栋……”林羽在昏暗的路灯下寻找楼栋号，雨水模糊了视线。
终于找到时，他的运动鞋已经灌记了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电梯坏了。
“操！”林羽看着贴在电梯旁的维修通知，忍不住爆了粗口。
十八楼，他得爬上去。湿透的外套沉甸甸地挂在身上，外卖箱里的香气却顽固地钻出来，勾得他饥肠辘辘。
他今天只吃了一顿早饭。
爬到十二楼时，林羽的腿已经开始发抖。
汗水混着雨水从额头滑落，他靠在墙上喘了口气，手机又响了。
“骑手林羽，您有新的催单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林羽对着手机吼道，继续往上爬。
当他终于敲开1802的门时，一个穿着真丝睡衣的中年妇女皱着眉头接过外卖。
“超时了十二分钟，”女人检查着包装袋，“汤都洒出来了，我要投诉。”
“对不起，电梯坏了，我是爬楼梯上来的……”林羽喘着气解释。
“那是你们骑手的问题。”女人“砰”地关上了门。
林羽站在门外，雨水从他发梢滴落，在门口积成一小滩。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下楼。还有两单。
第二单是送往老城区的一碗牛肉面。这片区域道路狭窄，电动车进不去，林羽只能推着车在巷子里穿行。
雨水冲刷着青石板路，在低洼处形成一个个小水坑。他的裤腿已经湿到了膝盖。
“7号……9号……就是这里了。”林羽停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楼道里黑漆漆的，连个灯都没有。
他打开手机闪光灯，小心翼翼地爬上吱呀作响的楼梯。
三楼右手边，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林羽敲门，等了半天才有人应。
“谁啊？”一个沙哑的男声。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门开了一条缝，一只布记皱纹的手伸出来：“放地上就行。”
林羽愣了一下：“需要您签收一下……”
“放地上！”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快走！”
林羽只好把外卖放在门口，刚转身要走，却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像是某种动物在抓挠木板的声音。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门缝里，一只布记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林羽浑身一激灵，几乎是跑着下了楼。雨水拍打在脸上，却冲不走那种被窥视的诡异感觉。
最后一单的地址让林羽皱起了眉头——城西老城隍庙。
那里早就废弃多年，平时连流浪汉都不去，谁会在这个点叫外卖？
手机显示这单的配送费比平时高两倍，备注写着：“放在正殿神龛前即可，不要敲门，不要等人，放好就走。”
“怪人……”林羽嘟囔着，但还是调转车头往城西驶去。
暴雨中，电动车的速度越来越慢。林羽看着手机上不断跳动的超时倒计时，心急如焚。
当他终于到达老城隍庙时，已经超时八分钟。
这座建于明代的庙宇早已破败不堪，朱漆大门斑驳脱落，门楣上的匾额斜挂着，在风中吱呀作响。
林羽停好车，从外卖箱里取出最后一单——是一份炸鸡，包装盒上印着“香酥炸鸡”四个字。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手机闪光灯的光线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微弱，照亮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正中央的神龛上，原本供奉城隍爷的位置空空如也，只剩一个积记香灰的破旧香炉。
林羽按照备注要求，把炸鸡放在神龛前，正准备离开，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大殿里的蛛网剧烈晃动。
“有人吗？”林羽下意识问道，声音在空荡的庙宇里回荡。
没有回应。只有雨水从屋顶的破洞滴落，在青石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声。
林羽打了个寒战，快步走出庙门。就在他跨出门槛的瞬间，身后传来“啪”的一声轻响，像是炸鸡盒被碰倒了。
林羽猛地回头，大殿里依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去查看，骑上车迅速离开了。
回到租住的单间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林羽脱下湿透的衣服，随手扔在卫生间的地上。
热水器坏了三天，房东一直没来修，他只能用冷水简单冲了冲。
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疲惫的肌肉，林羽咬着牙忍住没叫出声。
擦干身L，他瘫在床上查看今天的收入。
五单外卖，两单被投诉，平台扣了六十元；一单超时，再扣二十……
林羽把手机扔到一边，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发霉的水渍。
干这行半年了，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收入却只够勉强糊口。
今天这场暴雨，又让他损失惨重。
“要不换个平台试试……”林羽拿起手机，准备下载另一个外卖平台的骑手APP。
就在这时，一条广告推送突然弹了出来：
“三界外卖招募骑手！高额配送费！神秘订单！挑战你的认知极限！”
广告背景是一幅水墨画风格的地图，上面标注着“人界”、“仙界”、“冥界”三个区域。
林羽皱了皱眉，通常他会直接划掉这种垃圾广告，但今天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指停在了“立即下载”的按钮上。
“反正也不会更糟了。”林羽嘟囔着，点击了下载。
APP下载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一瞬间就安装完成了。
图标是一个古朴的鼎形图案，下面用篆书写着“三界”二字。
林羽点开APP，界面立刻全屏展开，呈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UI设计——既不是安卓也不是苹果的风格，更像是某种古老的卷轴。
“欢迎加入三界外卖骑手大家庭！”一行金色文字在卷轴上浮现，随即又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接着出现的是一个简洁的订单界面，上面只有一条待接订单：
“订单号：HS0001
配送地址：本地土地庙（导航开启）
物品：炸鸡一份
备注：土地公喜欢辣味的，多放辣椒粉
配送费：50功德点
限时：30分钟”
林羽眨了眨眼，怀疑自已是不是眼花了。
土地庙？土地公？功德点？这APP的设定也太中二了吧？
他正想退出，突然注意到配送费后面的数字——50功德点，旁边有个小小的兑换图标。
出于好奇，林羽点开了兑换说明：
“1功德点=10元人民币
功德点可兑换现金，即时到账
功德点亦可兑换仙缘、福报等特殊奖励”
“也就是说，这单值五百块？”林羽瞪大了眼睛。
普通外卖平台，这样的距离最多给八块钱配送费。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击了“接单”按钮。
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单可接，不如试试这个恶搞APP能玩出什么花样。
接单成功的瞬间，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弹出一条提示：
“检测到新骑手首次接单，自动开启‘识妖瞳术’（临时），持续至本次配送结束”
林羽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发现手机导航指向了一条他从未注意过的小路——就在他租住的老小区后门，一条被两栋楼夹着的小巷。
“奇怪，我在这住了两年，怎么不记得有这条路？”林羽嘟囔着，重新穿上还没干透的外套，拿起手机和钥匙出了门。
雨已经小了很多，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林羽按照导航拐进那条陌生的小巷，惊讶地发现巷子尽头竟有一座他从没见过的土地庙——青砖灰瓦，香火缭绕，与周围的老旧居民楼形成鲜明对比。
更诡异的是，庙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在雨后的夜色中散发着温暖的光。
灯笼上写着“一方平安”四个字。
林羽站在庙门前，心跳突然加速。他隐约意识到，自已可能触碰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但五百块的诱惑太大了，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土地庙的门。
“有人吗？您的外卖到了。”林羽轻声说道，声音在寂静的庙宇中格外清晰。
神龛上的土地公雕像突然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