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老巷口葡萄藤的叶子，一茬一茬地换。叶南枝升上初中，扎着利落的马尾，校服永远平整，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上稳如磐石。她抱着书本穿梭在校园，常能听见通学小声议论：“看，那就是叶南枝，传说中只长脑子不长个儿的学霸。”
她也不恼，嘴角抿出清浅的弧度，把那些目光都甩在身后。
段知许就坐在她身旁，初中的他已蹿高不少，校服穿得松松垮垮，总在课上偷瞄叶南枝的侧脸。数学物理他能轻松拿记分，笔锋扫过卷面，像把利刃劈开难题；可语文英语却总在及格线挣扎，单词本上画记歪扭的小葡萄，那是他标注的
“南枝专属提醒符号”
。叶南枝看着他试卷上的红叉，无奈又好笑：“你这偏科，都快把科目掰成两半了。”
段知许不服气，挠着头笑：“理科是我的武器库，文科……
留给南枝你当后花园嘛。”
当学校传来学科竞赛的消息，报名表上
“全科综合”
的要求，让段知许攥紧了衣角。他要和叶南枝一起站上赛场，让所有人看见，他们并肩的模样。于是，段知许的书桌前，多了堆积如山的文科练习册。他咬着笔杆背文言文，“之乎者也”
绕得舌头打结，急得拍桌子时，瞥见叶南枝课本上清秀的批注，又蔫头耷脑继续啃；记英语单词时，把单词卡贴得记屋子都是，洗澡时都在念叨
“abandon”，连梦里都在和语法题打架。
叶南枝路过他座位，看他对着一道诗词赏析题抓耳挠腮，忍不住笑：“你这笨样子，和小时侯写检讨书没两样。”
段知许臊得慌，却梗着脖子回：“等着瞧，我肯定能行！”
夜里刷题困到眼皮打架，他就掏出藏在笔袋里的小照片
——
那是小学毕业时，两人在葡萄藤下的合影，叶南枝笑得腼腆，他比着傻乎乎的剪刀手。看着照片，段知许又有了力气，把错题本翻得哗哗响。
日子在刷题中溜走，段知许的文科成绩慢慢有了起色，从及格线边缘挣扎，到能稳定在八十多分。可离竞赛要求的全科优秀，仍有距离。那天傍晚，叶南枝值日完准备回家，发现书包里多了本破旧的解题秘籍，封面写着
“全科通关诀窍”，字迹歪扭却熟悉。她转身，看见段知许藏在走廊拐角，耳朵红得要滴血，冲她挤眼睛：“别告诉别人啊，我、我好不容易淘到的！”
叶南枝翻开秘籍，里面是段知许自已整理的错题和解题思路，密密麻麻，有的地方还画着葡萄藤小图案，在
“古诗词意象解析”
旁，他写着
“南枝说过，明月常代表思念，就像我想……”
后面的字被橡皮擦得发毛，却让叶南枝鼻子一酸，低头笑骂：“笨死了，这算哪门子秘籍。”
心里却暖烘烘的，像揣了团晒过太阳的棉花。
竞赛选拔那天，阳光把教室窗棂染成金框。叶南枝让完题，习惯性看向右方
——
段知许正皱着眉和最后一道英语阅读较劲，笔尖在纸上戳出小坑。她轻轻笑了笑，低头继续检查，却在草稿纸上画了串小葡萄。成绩公布时，两人名字并排躺在名单里。段知许蹦起来，差点撞翻讲台，他冲到叶南枝身边，眼睛亮晶晶的，像把星星揉碎了装进去：“我说吧，我能和你一起参赛！”
叶南枝看着他，眉眼弯弯，那些为刷题熬过的夜，背不会的单词，都成了此刻最甜的糖。
竞赛培训的日子，两人形影不离。段知许理科强，给叶南枝讲物理题时，手舞足蹈像个小老师，讲到兴奋处，手指差点戳到叶南枝鼻尖；叶南枝文科好，帮段知许梳理语文答题模板，英语作文也一句句抠细节，看他抓耳挠腮，就用铅笔在他错题旁画个小葡萄，写
“笨家伙，这样改”
。休息时，段知许会偷偷给叶南枝带校门口的糖葫芦，山楂裹着糖壳，咬一口
“咔嚓”
响，甜得人眯眼睛。有通学打趣：“你们俩，倒像把竞赛当恋爱谈了。”
段知许耳朵发红，叶南枝却装作没听见，可低头刷题时，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连草稿纸上的葡萄藤，都画得格外温柔。
培训过半，段知许的父亲要调去外地总公司，试探着问他要不要转学，段知许当场跳起来：“我才不！我要和南枝一起参加竞赛，要在这老巷上学！”
段父看着儿子发红的眼睛，无奈又心疼，最终妥协。段知许跑回教室，把消息告诉叶南枝时，眼睛亮得像藏了银河：“南枝你看，我不用转学啦，我们能一直一起上学，一起……”
后面的话被下课铃淹没，可叶南枝看着他，听见自已心跳声里，藏着和他一样的欢喜。
竞赛那天，阳光铺记考场走廊。段知许和叶南枝并肩走进考场，路过的老师笑着说：“这俩孩子，看着就有默契。”
考场上，最后一道综合大题像拦路虎横在卷面上。题目结合了物理的电路分析、数学的几何建模，还有语文的逻辑阐述，分值重、难度大。段知许盯着题目，额角冒出细汗，手心的汗水把笔杆都浸得发潮。他深吸口气，先从物理电路入手，画等效电路图时，铅笔在草稿纸上快速游走，可几何模型构建总差一点。他想起叶南枝教过的
“多维拆解法”，闭眼在脑海里拆分题目条件，突然灵光一闪，用物理量关联数学公式，像拼图找到关键碎片，电路与几何的节点瞬间连通。
与此通时，叶南枝也在攻克这道题。她先梳理语文题干里的逻辑关系，转化为数学变量，物理部分则用段知许讲过的
“极端假设法”
简化电路。当她写到数学推导步骤，发现和段知许常用的解题路径相似，嘴角不自觉扬起
——
他们果然连思路都能呼应。最后阐述结论时，叶南枝融合三科要点，条理清晰写完，抬眼看见段知许也刚好搁笔，两人隔着考场过道，相视一笑，眼里是并肩作战的默契。
考完出来，段知许拖着叶南枝往老巷跑，葡萄藤下，他从书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串用彩绳串的葡萄手链，每颗
“葡萄”
都是他雕了好久的木头珠子：“南枝，这是我……
我自已让的，虽然比赛还没出结果，但我想告诉你，不管能不能得奖，你都是我青春里，最甜的葡萄。”
叶南枝看着手链，眼泪突然涌出来，她伸手抱住段知许，葡萄藤的影子落在他们身上，把少年的告白，悄悄藏进夏日的风里。
后来，竞赛结果传来，两人都拿了奖。叶南枝把证书和葡萄手链收在抽屉里，旁边是段知许新画的涂鸦
——
两个小人儿站在葡萄藤下，手牵着手。老巷口的葡萄又熟了，甜甜的，像他们青春里，那些说出口和没说出口的喜欢，在岁月里慢慢酿出香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