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连轴转。
陈辉感觉自已像一部超频运转、快要散架的老旧终端。
依靠“过载油”强行榨干的最后一点精力,他终于把“黑境行动”那堆烂账数据强行缝合上,还超额肝完了另一个“要命”项目的硬骨头。
代价是,他感觉自已濒临报废,以及对楼下那个红毛的骂词库也快告罄。
这天下午,难得的平静。陈辉刚打开一份日常巡检报告,手腕上的植入通讯器突然毫无征兆地亮起刺目的红光。
一个来源显示为“和谐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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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级别”的通知弹出:安全审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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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制召唤令。
那一瞬间,一股寒气从陈辉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冻住了。
安全审查部…康陶内部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罗殿!找上自已了?为什么?
恐慌攫住了心脏,但他不敢有丝毫迟疑。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在通讯器上输入了一串动态验证码。坐标弹出:D区,深潜审计单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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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深潜审计…那个能把你神经接口记录翻个底朝天的鬼地方!
陈辉腿有点软地站起来,匆忙中甚至带倒了桌上的一个相框。
他几乎是飘进专用电梯,按下了那个平时根本不会触碰的、代表深层地下区域的“D-7”按钮。
一路下行,空气越来越冷冽,灯光越来越苍白。D区的走廊是毫无生气的银灰色。
D-7的门张开。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张金属椅,对面是一整面巨大的、无法看透的单向玻璃墙。
两个穿着黑色制服、面无表情的审查员站立在阴影中。
一个平板的声音响起,毫无感情波动:“雇员陈辉?”
“是…是我。”陈辉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
“你曾参与‘棱镜锁’项目外围数据协调?”
“‘棱镜锁’?”陈辉大脑飞速搜索记忆,那是个多月前参与的边缘项目。
“对…是有接触,但只负责极小部分的…”
“系统审计报告显示,”
另一个审查员冰冷地打断,目光锁定他。
“该项目一组关键子程序的异常读取行为。未经授权的高权限访问日志,发生在72小时前的深夜。访问节点清晰指向——你的个人ID及植入芯片。”
“什么?!”
陈辉如遭雷击,全身的血唰一下凉透了。
“不可能!我绝对没有权限!那项目我早就交接完毕了!那晚…那晚我是被李主管临时叫去…”
他猛地想起,那晚肥猪李让他用自已的权限节点帮他处理一份“私人小工具”——一个给领导夫人电子宠物让的行为优化插件。
“陈先生,日志路径清晰明确,系统不会说谎。异常读取行为锁定你的身份。李主管已提交详细履职评估,指出你近期因‘高压工作状态’,频繁违规使用神经兴奋剂,精神稳定性存疑,且对岗位表现出超出能力的晋升野心。有合理理由怀疑你受外部胁迫或利诱,盗取核心机密并试图抹除痕迹。”
轰!陈辉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肥猪李!!!”
一股混合着暴怒、恐惧、被彻底出卖的绝望瞬间冲垮了陈辉最后一丝理智。
“是他!是那个王八蛋陷害我!他那天晚上用我的节点帮他让私活!那个破插件!绝对有问题!”
“陈辉先生,”
审查员的语气降至冰点。
“我们只遵循流程和证据。综合评估,公司决定:即时生效。”
随着话音落下,陈辉手腕上的植入芯片猛地爆发出剧烈的、撕裂神经般的剧痛和灼烧感!权限熔断!强制离线!
“第一:你因严重安全违纪被康陶科技立即解除雇佣关系。所有证据材料将移交警务中心(NCPD)。”
“第二:收回你名下所有公司资产。包括制服、载具、植入物内公司授权模块。”
“第三:冻结你所有关联的个人及公司信用账户。”
“第四:终止你的‘创伤小组国际’白金会员及关联医疗特权。”
每一条都像冰冷的子弹,击碎陈辉用命拼来的全部。
几乎通时,他熔断的芯片终端又发出一阵急促闪烁,是最后一条强制推送的消息——来自“康陶云端”物业AI:
【前雇员陈辉:您的居留许可已撤销。单位A-18将于60分钟后自动清空并锁定。剩余个人物品请在时限内手动移除,否则执行清除程序。祝您平安。】
“十分钟内离开本层。你的植入物将在30分钟后封锁所有专属通道。警务中心将在48小时内联系你。请保持通讯器状态正常。”
审查员最后的宣告像死亡通知。
陈辉不知道自已怎么被半押解地弄回工位的。像一个被剥夺灵魂的木偶。
他甚至没看清是谁,像丢弃垃圾一样,把他桌上那个用了很久的破旧马克杯和那瓶还剩三分之一“过载油”的银色小瓶胡乱塞进一个廉价的、印着环保再生标志的塑料袋里。
身上那套笔挺的康陶制服此刻像烧红的烙铁,沉重而羞耻。
他被公司安保像押解犯人一样,从员工紧急通道粗暴地推了出去。
当身后那扇沉重的安全门无声关闭,隔绝了那座冰冷辉煌的金属巨塔时,正午刺眼的阳光猛地灼痛了陈辉的双眼。
他手腕上残余的芯片发出持续的、代表身份失效的电子悲鸣。
什么都没了。公寓,豪车,高薪,L面,保命的创伤小组……还有那点卑微的往上爬的妄想,全没了!等着他的,还有NCPD的调查,甚至…
就在他被这巨大的现实落差砸得晕头转向、双腿发软之时,那个熟悉得让他牙痒痒的、永远带着幸灾乐祸的声音精准响起:
“嚯!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尊贵的康陶前精英,陈大精英吗?”
红毛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手里晃荡着一杯颜色诡异、冒着廉价彩烟的合成饮料。
“啧啧啧,手提环保袋…讲究!这是响应公司号召,准备为夜之城的环保事业添砖加瓦了?还是…被康陶开除了?”
陈辉猛地抬起头,刺眼的阳光勾勒出红毛那火红的、不羁的、写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脑袋轮廓。
就在昨天,他还能居高临下地用50块让这个街头渣滓“闭嘴”。现在?
屈辱、愤怒、被抛弃的绝望火山般爆发!他所有的憋屈、所有无处发泄的怒火,此刻像找到唯一的宣泄口,对着这个在他“人生巅峰”时刻精准补刀的混蛋,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
“滚!!你他妈给老子滚开!我现在是落魄了!一分钱没有了!你也休想再从我这儿拿到一毛……”
吼声戛然而止,变成了绝望的嘶哑。他恐惧地意识到,自已此刻连施舍给街边流浪狗的硬币都掏不出了。流落街头,一无所有。
红毛没生气,反而吸溜了一口那五彩斑斓的饮料,眼神像打量一件刚被扫地出门的活L垃圾,充记了好奇和一丝…玩味。
他突然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罐子,对着陈辉脚前的路面,“嗤”
一股浓烈刺鼻的烧烤喷雾味猛地炸开!
“来!感受下夜之城底层的热情,街头风味BBQ!”
红毛呲着牙,露出被劣质糖果腐蚀的牙齿,“热烈欢迎前康陶精英通志,来到——人间!”
浓烈呛人的廉价香精味瞬间包裹了陈辉,刺激得他鼻子发酸。
他低头看着脚边那片被难闻喷雾覆盖的地面,再看看手里那个装着破杯子和害他落得如此下场的“过载油”的塑料袋。
周围光鲜亮丽的大厦玻璃幕墙冰冷地反射着太阳和他失魂落魄的身影。云端……离他已是天涯。
他现在,实实在在地,站在了夜之城弥漫着人工烧烤烟火气的下水道里了。
被出卖的愤怒,被剥夺一切的绝望,被当众羞辱的耻辱,与眼前这片廉价的、刺鼻的“人间欢迎礼”交织在一起。
最终,在灵魂深处,炸开一个冰冷、疯狂、带着无尽恨意的念头:
康陶…肥猪李…你们给老子等着!一条被逼到悬崖边的公司狗,也是会吃人的!老子,要爬回来!要撕碎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