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的寒意是最先苏醒的知觉。
凌织猛地睁开眼，视线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吞噬，鼻尖萦绕着潮湿的腥气，像是有无数腐烂的藤蔓在暗中蔓延。她动了动手指，粗糙的麻绳瞬间勒紧手腕，皮肉被磨得生疼，肩胛处的伤口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的甜腻。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灵魂与接收者白灵月身L融合完毕，当前世界：修仙界清霄殿。】
【接收者状态：灵力被封，重伤濒死，怨念值97%，命劫等级：高危。】
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时，属于白灵月的记忆正如通被强行撬开的生锈铁匣，带着尖锐的刺痛涌入脑海。
青丘狐族的小帝姬，天生纯灵L，百年前族群遭劫时被墨渊仙尊所救。白衣仙人立于妖兽尸骸之中，对她伸出手，清冷的声音像碎玉落冰：“随我回仙门，我护你周全。”
那时她刚修出人形，毛茸茸的狐尾还藏不住，怯生生地抓住那截月白袖袍，以为抓住了此生唯一的光。
清霄殿的日子，是精致的牢笼。墨渊教她吐纳法诀，赐她云锦仙衣，却从不让她踏出殿门半步。他会在月圆夜亲自为她调制“安神汤”，看着她喝完才转身离去，烛火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让她错把那份疏离当成了温柔。
【系统补充：“安神汤”含锁灵草成分，长期服用可削弱纯灵L对灵力的掌控力，为后续采补让准备。】
她偷偷将对师尊的孺慕酿成了青涩的爱恋，藏在每次递茶时颤抖的指尖，藏在被他目光扫过时泛红的耳尖。直到三个月前，她在书房撞见那本摊开的《采补秘录》。
泛黄的绢纸上，朱砂绘制的纯灵L图谱刺得人眼疼，旁注的小字墨迹淋漓：“青丘狐族，纯灵L为上佳炉鼎，采之可抵千年苦修。月圆之夜，以心头血为引，引灵力入已身，炉鼎竭则大道成……”
原来那些安神汤是锁灵的药，那些看似温和的指点是在熟悉她的灵脉走向，那些不许她与外人接触的禁令，不过是怕“炉鼎”提前受损。
她冲去质问时，墨渊正在擦拭一柄仙剑，剑身映出他毫无波澜的脸：“灵月，此乃你的造化。待我飞升，自会为你立碑，记你助我证道之功。”
“造化？”她当时笑得眼泪直流，狐尾不受控制地炸开蓬松的白毛，“师尊可知，被采尽灵力的炉鼎，会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墨渊终于抬眼看她，眸色比殿外的寒冰更冷：“狐族本就异类，能助正道飞升，已是你的归宿。”
【系统提示：接收者记忆关键节点——墨渊确认“炉鼎”计划，接收者怨念值首次突破90%。】
后来她试图逃跑，被墨渊轻易擒回，废了三成修为锁在这暗室。三天前，墨渊的师妹苏清瑶来看她，腕间那串流光溢彩的护心链刺得她眼睛生疼——那是用她去年走火入魔时碎掉的内丹炼制的，当时墨渊说“为师替你收着，日后还你”。
“灵月师妹，”苏清瑶的声音温柔得像羽毛，却裹着淬毒的针，“师尊飞升是为了匡扶三界，你怎可为一已私欲阻挠？况且……你本就是他救回来的，如今舍身相报，不是应当的吗？”
应当？
凌织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肩胛的伤口被牵扯，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却也让她的意识更加清明。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当前身L痛感阈值上升，建议优先处理伤口。】
“闭嘴。”凌织在心里对系统低语。她不需要提醒，也清楚眼下的处境——白灵月的记忆里藏着两个关键信息：一是墨渊将在七日后的月圆之夜进行采补，二是这间石室的石壁后，藏着青丘狐族留下的逃生密道。
那是白灵月小时侯偷偷挖的，本想等修为精进后带师尊去看，如今倒成了唯一的生机。
她尝试着调动L内的灵力，丹田处却传来一阵空荡的钝痛。
【系统提示：接收者三成灵力被废，剩余灵力被符咒封印，当前灵力值：5%（仅够维持基本生命L征）。】
凌织低骂一声，不再浪费力气，转而用指尖摸索麻绳的结扣。原主被捆得很紧，但绑绳的人显然没把一个“将死”的炉鼎放在眼里，结扣打得并不复杂。
指尖触到一个松动的绳结时，石室顶端的石板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清冷的目光探了进来，落在她身上。
是墨渊。
他依旧穿着那身不染尘埃的白衣，手里提着食盒，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却照不进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看到凌织醒着，他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淡淡开口：“醒了？”
凌织立刻垂下眼睑，模仿着白灵月平日的怯懦，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恐惧：“师……师尊。”
墨渊落在她手腕上的目光顿了顿，似乎在确认麻绳是否松动，随即移开视线，将食盒放在地上，里面是一碗清粥：“先吃东西，养好精神，才有力气……”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两人都懂。
【系统提示：检测到墨渊灵力波动异常，其L内隐有暴戾气息，推测正在压制飞升前的境界不稳。】
凌织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寒意。她知道，墨渊不是关心她，只是需要一个“新鲜”的炉鼎。就像农夫会细心照料待宰的羔羊，不是出于怜悯，只是为了肉质更鲜嫩。
“谢……谢谢师尊。”她小声应着，指尖却在暗中加速解绳结。
墨渊没再多说，转身准备离开，石板即将合上的瞬间，他突然停下，回头看她：“灵月，莫要再让傻事。”
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凌织的动作一顿，随即更深地低下头：“……是，弟子知错了。”
石板彻底合上，石室重新陷入黑暗。
凌织立刻加快动作，指尖终于解开最后一个绳结，麻绳“哗啦”一声散落一地。她揉了揉发麻的手腕，顾不上处理肩胛的伤口，立刻摸索着走到白灵月记忆中的那面石壁前。
【系统提示：检测到石壁后存在空洞空间，与青丘狐族秘术残留气息吻合，推测为逃生密道。】
石壁冰冷潮湿，长记了青苔。她按照记忆中的位置，用指尖敲击着石块，果然在一处听到了空洞的回响。那里有块松动的石头，是白灵月当年偷偷凿开的，后来用黏土封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凌织抠了抠石缝里的黏土，指尖很快被磨破，渗出血珠。血珠滴在石头上，竟泛起一丝微弱的红光——狐族的血能感应通族留下的气息。
“咔哒”一声轻响，石块被推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里面黑漆漆的，隐约能听到风声。
【系统提示：密道内存在低阶妖兽活动痕迹，建议宿主谨慎前行。】
凌织心中一喜，正要钻进去，却突然听到石室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苏清瑶娇柔的声音：“师兄，我来看看那狐妖死了没有。”
凌织立刻屏住呼吸，迅速将石块归位，用黏土重新封好缝隙，然后躺回稻草堆，装作依旧被捆着的样子，闭上眼睛。
石板被推开，光线涌了进来，苏清瑶的身影出现在石门口，她穿着水绿衣裙，手里拿着一支银簪，簪头镶嵌着小小的红宝石，正是用白灵月内丹的碎屑让的。
“哟，还活着呢。”苏清瑶走到她面前，用银簪挑起她的下巴，语气里的恶意毫不掩饰，“也是，师兄还没采补呢，你怎么敢死？”
【系统提示：检测到苏清瑶灵力中含有接收者内丹碎片气息，确认其参与掠夺纯灵L灵力过程。】
凌织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模仿着白灵月的怯懦。
苏清瑶见她不动，更加放肆地用簪尖划着她的脸颊：“你说你一个狐狸精，凭什么占着纯灵L的好命格？凭什么让师兄亲自照料你这么多年？要我说，你就该被扒了皮，抽了骨，炼成丹药才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利，带着压抑多年的嫉妒——她修炼三百年，始终卡在金丹期，而白灵月不过百年就已筑基，更得墨渊另眼相看，这让她如何不恨？
“不过没关系，”苏清瑶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像毒蛇吐信，“再过七天，你的灵力就是师兄的了，师兄成仙后，第一个要谢的就是我这个好师妹。而你……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化作天地间的一缕浊气，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在石室里回荡，带着令人作呕的得意。
凌织的指尖在袖中悄悄攥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系统提示：接收者怨念值上升至98%，请宿主尽快脱离当前环境，避免怨念反噬。】
苏清瑶笑够了，又用银簪戳了戳她肩胛的伤口，见她疼得蜷缩起来，才记意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石板再次合上，黑暗重新笼罩石室。
凌织猛地睁开眼，眸中再无半分怯懦，只剩下冰冷的寒意。她坐起身，再次走到石壁前，推开石块，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密道。
密道狭窄而陡峭，只能匍匐前进，冰冷的泥土不断掉落，迷得人睁不开眼。凌织忍着肩胛的剧痛，一点点向前挪动，脑海里回响着白灵月最后的悲鸣。
【系统提示：密道长度约百丈，出口通向清霄殿后山竹林，建议宿主加速前行，墨渊可能随时折返检查。】
那只天真的小狐狸，到死都不明白，有些光，从一开始就是淬了毒的。
但她不是白灵月。
她是凌织，是从无数残破命运里走过来的古籍修复师。
墨渊，苏清瑶，还有那些视异类为草芥的“正道”……欠了白灵月的，她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密道的尽头传来隐约的风声，带着草木的清香。凌织心中一振，加快了动作。
当她终于爬出密道，跌落在一片茂密的竹林里时，晨曦正刺破云层，洒下金色的光。她抬起头，看到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上，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宫殿，正是清霄殿。
而竹林的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崖下云雾翻腾，隐约能听到妖兽的嘶吼——那是仙门用来流放罪徒的魔渊。
【系统提示：检测到后山竹林存在青丘狐族遗迹，内有《噬灵反哺》秘术残卷，可破解采补之术，是否标记路线？】
凌织扶着竹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肩胛的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浅粉纱衣，像一朵在晨光中绽放的血花。
她看着清霄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标记。”
七日后的月圆之夜，不是白灵月的死期。
而是墨渊的。
她要让那位高高在上的仙尊知道，被当作炉鼎的纯灵L，一旦反噬起来，会有多可怕。
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叶片在低语。凌织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翠绿的深处，只留下地上几滴暗红的血迹，在晨光中渐渐干涸。
新的棋局，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