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乱世王权 > 第2章 深宫危局
晨光斜逸,宛若纱帐轻笼。紫辰宫的琉璃瓦渗出一缕金色,将宫墙与回廊染得闪烁。谢如歌伫立在御花园北侧的石径上,手中提着刚采好的梅枝。昨日霜雪未化,枝头寒香清寂。她侧耳凝听,殿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仿佛有无形风暴自宫墙深处席卷而至。
侧殿的门扉轻启,侍女翠柳低声唤她:“公主,宫正院的阮总管传讯,请殿下即刻前往。”
谢如歌微蹙娥眉,将花枝轻放于铜盘。她勉力平定心绪,命翠柳取来狐裘,旋即踱步穿梭于回廊深处。沿途,冬日晨光投下斑驳影子,映在锦袍与素靴之上,她步履轻缓,既不显慌张也不拖沓。
宫正院门外早已聚了一群内侍与宫女,个个神色凝重,私语细碎,眼中不免含着探究与惧怕。一位银须内侍迎上来,低头道:“公主请里边移步,阮总管等侯多时。”
殿内气氛比白日更冷。殿中心摆着一张紫檀的大案,案上摊着未干的手札和宫务薄册。阮总管面色铁青,身侧左右都站着几位年幼的小太监,神情惶惑。
“谢公主,”阮总管躬身行礼,声线低沉严肃,“昨夜子时,内侍林安无故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正巧有人见林安最后出现在紫辰宫东厢一带。恕下官唐突,但依例,宫中大案需请殿下协助问询。公主昨日可曾见过林安?”
谢如歌心中微凛。自幼生活在宫廷夹缝里,她深知凡事轻举妄动必惹灾祸,而太监失踪这样的大事绝非偶然。她定了定神,环顾殿内众人,缓缓答道:“昨日巳时林安曾入紫辰宫送茶,后未见其踪影。此事关重大,还望阮总管明查。”
阮总管的目光冷静却带审视之意,细细打量着谢如歌的神情。须臾,他取出一份小册递过来:“林安失踪前的宫务记载在此,请公主查验。如有异处,还望直言。”
谢如歌接过册子,装作细细翻阅。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林安自入夜后完整巡视东宫,除送茶入紫辰宫外,并无异常记载。但行至最后,册尾留下一句潦草字迹:“有人邀至侧门,待回再报。”
她心头一震,杯弓蛇影浮现——这句“有人邀至侧门”,究竟是谁所为?又为何偏偏牵扯到她日日起居的紫辰宫东厢?若此事任由发酵,无疑变成一场针对自已的暗潮。
正在沉思间,殿外忽闻急促脚步,有人疾步入殿,正是御医叶昀。他神色仓惶,拱手请罪:“阮总管、殿下,奴才有要紧禀报。林安的小件遗落在御风池东岸,那里……有血迹。”
阮总管脸色突变,简直如鬼魅附L地望向谢如歌,语气转厉:“公主昨夜可是留宿在紫辰宫?有人见侧门有灯火,是何人进出?”
谢如歌不由攥紧衣袖。她脑中一片驳杂思绪,脑海中浮现昨日夜半帐中低语,曾有熟悉侍女进来报夜,自已确实未起夜外出。而那侧门,昨夜因冷雾未开,自然没有她的踪影。她平静地抬眼,“本宫昨夜并无外出,侧门一早自查,并未发现异状。”
殿外的议论愈渐激烈,宫女们交头接耳,愈发多疑。阮总管眉头紧锁,冷声道:“既如此,宫中案牍须得细查,不得徇私。公主还请暂时留在紫辰宫,不便外出。”
谢如歌一怔,顿觉形势骤然紧迫。内心寒意冉冉升腾——这是软禁,亦或试探?她隐忍不发,只微微颔首,“全凭宫正院安排。”
天空阴云密布,宫中气息愈发紧张。翠柳搀扶谢如歌返宫,途中,她低声问道:“公主,若真有人陷害,咱们如何自清?”
谢如歌默然许久,望向宫墙之外幽深的雾色,语带深思:“此事不是小打小闹,或是内侍争宠就能解释。让人去查林安的来路,再查昨日进出紫辰宫的牌簿。除此之外,将昨日夜半明灯时辰、进辖侍卫——一并问查。若他们急于定罪,就必有漏洞。”
翠柳正应,忽然前方拐角急来一队内侍领班。为首那人正是秦仲渊——年少却深获新帝信任的内侍头目,容色清俊冷冽。秦仲渊驻足在谢如歌面前,冷静地低头行礼。
“谢殿下。”他语调平和,却隐隐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意,“宫内案情未明,新帝忧虑甚重,特命奴才前来协助公主自清。如有任何令殿下担忧之处,还请悉数禀告于奴才。”
谢如歌抬眼,眸中未显一丝慌乱,“多谢秦公公厚意。边有血迹,侧门字条,皆巧巧牵连到我。此等布置,未免太过拙劣。若有人想借此搅动紫辰宫,恐怕只是一石试水。”
秦仲渊嘴角微勾,眸中划过一线锐色。身后诸内侍行礼退下,殿外只余翠柳。他顿了顿,低语道:“有人想拿公主试刀。有人故作浮名,实则挑起风浪。殿下不妨仔细回想,近日宫中是否有生面孔,或有侍女、内侍行为反常。”
谢如歌低头沉思,脑海中搜寻最近几日身边来往之人。忽然,一个瘦弱、常以低眉顺眼行事的小宫女浮现脑海。她日日打杂,平素寡言,却前日无意中将一枚青铜钥匙掉于廊下,又急急忙忙寻回。谢如歌抬眼望向秦仲渊,缓缓道:“明日早朝前,将紫辰宫近五日新调入各侍婢名册递来。不许声张,但凡有半点异处,尽查。”
秦仲渊微点头,悄然离去。空气寂静,仿佛一场无声的对峙已然悄然展开。
黄昏时分,一名宫女传话,命谢如歌移步侧厅,面见宫廷番察卫的沈将佐大人。侧厅内烛火微弱,沈将佐年纪三旬有余,面容冷峻而端肃。他拱手道:“公主,林安之失,不止牵涉内侍之道,更疑有旁人作祟。臣从御风池旁查得一枚断口玉佩,曾有凤纹,此物是否曾归属殿下?”
谢如歌闻言,心头又凛。这断口玉佩,正是多年前母妃赠予,后寄存于宫中内库,很久未曾过目。她习惯性地避开了沈将佐的凝视,冷静答道:“此物乃母妃旧物,不曾佩带或外借。沈大人为谁而来,为何此案频频指向本宫?”
沈将佐拂须,声音沉着:“宫中疑案本就扑朔。臣不过奉命查案,不敢徇私。还请殿下安坐宫中,无妨急躁。”
说话间,他递上玉佩。谢如歌凝视那玉佩断口,思绪翻涌。这一场危局,显已非自身安危那么简单,更牵连着过去旧事与诸宫势力角逐。无论她是否反抗,已然身处局中。
夜色下的紫辰宫格外寂静,连风穿堂而过都带着森然凉意。翠柳将门掩好,小心询问:“公主,是否要请信任的内臣暗中查探?”
谢如歌阖目片刻,缓缓道:“一切照常。只让人去太医院查林安旧疾,再查宫正院印簿流转。此案装模作样地把我推向风口浪尖,不过是借机试探新帝态度。真正的凶手还未露面——但他们很快会现身。”
她起身,慢慢踱至屏风前。烛火映着珠帘流光,映出她不惧不屈的身形。
“请翠柳传话给祖母,让她无须惊扰,更不要打草惊蛇。”谢如歌语气异常平静,“宫廷的夜,往往长于白昼。越是危险,越要装作无知无畏。”
翠柳眼中闪过一丝惊惶,还是点头退下。
夜色渐深,有风将外头松枝上的雪疏疏吹落,叩打着屋檐。谢如歌遣退所有近侍,自斟一杯清茶,坐于窗下凝望鸦影低徊。她将玉佩夹入匣中,复又抽出案上的名册,一页一页、静静查阅那些新近调入的侍从姓名。
不多时,殿门外又响起一阵细碎脚步。是秦仲渊。他带着夜色气息入殿,神色冷静。他压低声音,“东苑有人夜半探路,方才被内侍司锁拿。此人供出自已昨夜曾守紫辰宫角门,更言夜色里见有人影过廊,却未敢上前查问。”
谢如歌淡声问:“那人可有特异打扮?”
秦仲渊摇头,“衣着寻常,但步态蹒跚,像是受了外伤。属下已命人按伤势追查。”
谢如歌拢了拢狐裘,语气淡然又坚定:“此事不必再传扬。有人故布疑云,既然对我存心设局,我便不着急澄清,让他们慢慢自乱阵脚。你盯紧宫正院,另外查一查林安近半年与外头可有人往来。”
秦仲渊点头,目光复杂地看了谢如歌一眼,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终究只是低声道:“新帝今日得悉紫辰宫风波,命我暗地护殿下安危。殿下一切小心。”
谢如歌露出一丝讽刺又自嘲的微笑,轻答:“新帝若真念及旧情,就不该让这等风波轻易发生。宫门之外,未必比宫里更险。”
秦仲渊神情不动,行礼退下。
烛火映照殿中,风声渐急。谢如歌却一语不发,静静数着指尖上的脉搏。危局未解,但局中人已然心如止水。
这一夜,她再次坐到天明。
翌日,窗角雪消,紫辰宫门外静悄悄地,只有探查余波在风中回响。
谢如歌起身推窗,望见远处宫墙下,秦仲渊携一名青衣小吏走来。那青衣小吏手持名册,神色中带着不易觉察的惧色与期待。
大景朝的宫廷,正如这初融的雪,看似宁静,实则下方暗涌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