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万籁俱寂,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烛光。
闻仲和衣坐在桌前。
赵蓉儿的事会牵连到萧柳钦,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设法缓解……
“啪——”
窗扇一声清响,闻仲转头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
“殿下,萧校尉在外等候。”
李显才起,正用早膳,闻言先是一怔。
那句“改日上门讨教”竟然不是空话?
赵蓉儿那贱妇究竟与萧柳钦说了什么,竟哄得萧柳钦替她出头!
脑海中骤然出现赵蓉儿为了萧柳钦下跪的场景,李显牙关一紧。
“让他进来。”
萧柳钦身高腿长,逆着晨光入内,不知是否因为久经沙场的缘故,似带着无尽煞气。
“太子殿下。”
他出声,姿态不多恭谨。
一个朝中新贵,携功待封,一个失忆流落在外数载的太子。
李显坐直了身子,还是觉得隐隐被压了一头。
“萧校尉,坐。”
下人入内奉茶,走动间带活了厅内的气氛。
“太子殿下,您打算如何处置闻大人?”
上来就直奔主题,半点不与李显客气。
李显被噎的不轻,面色也随之阴沉下来。
闻仲是他的人,萧柳钦此举完全就是在往他脸上扇巴掌。
“萧校尉,这事不过一场误会,改日孤让他上门致歉便是。”
“误会?”
萧柳钦眸光一冷,两字在齿间反复一遍。
“殿下这么说,臣就不得不觐见时劳烦陛下说理了。”
他定定看着李显,是明晃晃的威胁。
“将士在外拼杀,将生死置之度外,家小却因为一场误会就没了半条命,若都如此,御敌戍边倒不如在家享清闲了。”
轰!
李显脑中一阵嗡鸣。
这话太重了。
昨日那些话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他震怒之下都觉得胆寒。
如今无人旁观,他更看出,萧柳钦这话并非玩笑。
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依萧校尉之见,孤该如何处置闻仲?”
李显语带不悦。
相比闻讯,更多的是警告。
让萧柳钦认清他的身份。
“既然是口无遮拦,就打二十板,稍作警告,殿下以为如何?”
二十板。
这个数字就是萧柳钦的答案。
他摆明了要给赵蓉儿讨个公道。
李显险些咬碎了压根,视线定在萧柳钦身上。
一息、两息、三息……
萧柳钦作势起身。
“看来殿下是不愿了,臣根基浅薄,这些事情还是交由陛下——”
“慢着!”
李显死死握着椅子扶手,咬牙切齿。
“就依你,来人,传闻仲过来!”
萧柳钦这才坐回座位,端起桌角摆着的茶,却也不喝,只打发时间似的拨着杯盏。
“殿下,殿下!”
婢子慌里慌张跑进来,气息还未平稳,就急道:“闻大人、闻大人晕倒在房中,浑身是血——”
“砰!”
李显起身,带翻了椅子。
“萧柳钦,是你?!”
“殿下这是何意?”
萧柳钦不紧不慢,“当咣”一声,将杯盏搁下。
“这处可是殿下的人守卫其中,臣如何有这个本事?况且臣今早才过来,先时在镇上陪小妹去,殿下尽可探查。
这事情摆明了就是萧柳钦作为,可他不承认,李显还真不能将他如何。
李显哼了声。
“萧柳钦如今风头正盛,封赏过后便是平步青云,可要想仔细了,莫将鱼目混做珠,白白断送前程。”
“这就不劳殿下费心。”
萧柳钦理了理衣袖,淡淡道:“自有鱼目混珠之人,臣却自认有几分眼力,认得清明珠。”
“冥顽不灵!”
李显气急,拂袖而走。
“殿下。”
萧柳钦忽然叫住他,“您方才可是答应了,二十板,殿下一言九鼎,不会食言吧?”
李显心头火又是一阵猛蹿。
“不如萧校尉随孤一道过去,当场将那二十板打了?”
“倒也不急这一时,何时殿下要训诫闻大人,让臣过来瞧着便是。”
说着不急,却没给李显运作的空间。
萧柳钦点完了火,走得轻易,其余人却遭了殃。
沈如月得知此事,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小院中,赵蓉儿伤了膝盖,索性让小翠搬了椅子,坐在树下打络子。
为了讨生计,能赚钱的活计她都琢磨过,上手像模像样。
“小姐,您做这个,是给萧校尉的吗?”
小翠坐在一边,手中编出个四不像,支着下巴看赵蓉儿的动作。
赵蓉儿动作一顿。
这几天她刻意不去想,小翠的话却提醒了她。
萧柳钦那日认真说出的话回响在耳边,让赵蓉儿不自在起来。
如她所言,与李显的关系将她自己消耗太多,若是贸然答应萧柳钦,反倒是对他的侮辱。
“小姐——”
“砰砰砰!”
院门被人砸响,声音急促。
明显来者不善的动静,赵蓉儿拉住了小翠,让她不要理会。
“赵姑娘,是我。”
敲门声停下,转而,沈如月开了口。
若她非见不可,这扇薄薄的大门挡不住什么。
赵蓉儿也知道这个道理。
“开门吧。”
“嘎吱”一声,随着门缓缓打开,婢子侍卫先涌进来,呼呼啦啦将院子占了大半。
好一个反客为主。
两人之间僵持着,赵蓉儿也没好脸给沈如月。
“沈姑娘,民女腿上有伤,不便起身,失礼了。”
“无妨。”
沈如月嫌弃地扫了一眼桌凳,还是坐在赵蓉儿对面。
“我今日前来,是有件事想说给赵姑娘。”
“你那兄长对你倒是真真儿好,为了给你讨公道,跑去用军功威胁殿下,他是莽夫,我却想问问赵姑娘。”
“当真要看着他与殿下结怨,即便断送前程也不劝上一句吗?”
话中尽是施舍的意味,好似她今日能开尊口,就是赵蓉儿占了便宜。
事实果真如此吗?
赵蓉儿眼睫一垂,遮住了笑意。
萧哥哥也真是,怎么一大早就去找晦气,也不跟她说一声。
至于沈如月说的结怨?
无论此事萧柳钦出于何种考虑,赵蓉儿都不会拆他的台。
说到底,萧柳钦是为她出气,她现在向沈如月服软,岂不是让萧柳钦孤身一人。
“沈姑娘,我不知内情,敢问萧哥哥是说要为我出气,才要处罚闻大人吗?”
“这……”
沈如月一滞。
萧柳钦要真是这种蠢货,她反而觉得省心。
偏偏萧柳钦话里话外,只说闻仲的话会让将士寒心,让他们怀疑自己誓死效忠的王朝是否值得。
大义在前,闻仲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