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寒风似乎更刺骨了。
她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沉默的影子还在身后。
他走得很稳,脚步声几乎被风声掩盖。
但那份存在感却沉甸甸地压在她的感知里。
她依旧没有回头。
只是脚步放得更慢了些。
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努力不让自己因为疼痛而趔趄得太难看。
直到她推开自己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闪身进去,反手轻轻关上。
门板隔绝了外面冰冷的世界,也隔绝了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
她靠在门后,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听着门外仿佛只是犹豫了一瞬的脚步声,最终悄然远去,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温时宁在黑暗中站了很久。
才摸索着点亮了桌上的煤油灯。
昏黄的光晕散开,照亮了桌上那几本如今边角还沾着泥点的书。
她拿起最上面那本《家禽常见病防治手册》。
封面粗糙,纸张发黄,此刻却像珍宝。
她顾不上换下沾满泥污冰冷的衣裤。
也顾不上处理脚底磨破的伤口和手腕上被沈连杞捏出的青紫指痕。
只胡乱擦了把脸,就坐到桌边。
借着微弱跳动的灯火,急切地翻开了书页。
油灯的光晕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跳跃。
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疲惫的阴影。
手指划过一行行铅印的文字,寻找着关于病后营养补充的段落......
寂静的土屋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和她偶尔因为脚底疼痛而忍不住的细微吸气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她眼皮沉重得再也支撑不住。
头一点,额角轻轻磕在冰凉的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她挣扎着想坐直。
可连日来的惊惧疲惫和身体的伤痛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就那样伏在摊开的书本上,枕着冰冷的墨迹,沉沉地睡了过去。
......
天刚蒙蒙亮,生产队上空高悬的大喇叭就发出了熟悉的电流嗡鸣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温时宁猛地惊醒。
脖颈和手臂一片酸麻。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趴在桌上睡了一夜,半边脸颊压着书页,印上了几道清晰的铅字痕迹。
她揉着发僵的脖子。
低头看到书页上被口水洇湿的一小片,脸上顿时有些发热。
顾不上这些。
她匆匆用冷水抹了把脸。
对着那块模糊的破镜子拢了拢头发,勉强压下眼底浓重的青黑。
抓起昨晚就准备好的稿子,快步奔向位于大队部角落的广播站。
清晨的寒气依旧刺骨。
推开广播站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陈旧纸张和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台蒙着灰色布套的扩音器,一个带着支架的麦克风,和一张斑驳掉漆的木桌。
温时宁刚在桌前坐下,门又被推开了。
沈连杞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份需要播报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