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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洲带着沈晚意母子离开后,那扇沉重的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大厅里的死寂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随即被窃窃私语所取代。
那些声音不大,却像无数把淬了毒的刀子。
真是瞎了狗眼,放着金凤凰不要,去捡一只野鸡。
还黑金会员呢,我刚才看他叫价一个亿的时候脸都白了,果然是装的。跟景总比,他就算根脚指头都算不上。
活该!敢那么羞辱景太太,曾家这是自己找死,谁也救不了。
曾南行站在原地,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就是这只手,刚刚还甩了景元洲太太一巴掌。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从脊椎一路攀升,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的手机在此刻疯狂地震动起来,像一个催命的符咒。
屏幕上,是他父亲的名字在不停闪烁。
他颤抖着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父亲气急败坏、几近崩溃的咆哮。
逆子!你到底在外面惹了谁!天塌了!天塌了啊!
爸,我......
曾南行喉咙干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们的股票一秒钟就跌停了!所有的银行都打电话来催还贷款,冻结了我们所有的账户!所有合作商,哪怕是赔付天价违约金,也要立刻跟我们终止合作!有人告诉我,我们得罪了景元洲!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疯了去惹他!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杯盘碎裂的声音,然后是他父亲绝望的哭喊:
我们完了......全完了......
电话被挂断了。
曾南行握着手机,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曾南行!你这个废物!
白轻轻的尖叫声将他拉回现实。
她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柔弱的模样,面目狰狞地抓着他的衣服,
你不是说你很厉害吗你不是说能搞定景总吗现在怎么办我怀着你的孩子,你难道要让我们母子俩跟你一起去喝西北风吗
孩子......
曾南行麻木地重复着这个词,脑海里闪过的却是沈晚意那句查查你到底行不行。
南行,这......这可怎么办啊......
曾母也终于撑不住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却不是在悔恨,而是在咒骂。
都怪那个沈晚意!那个贱人!她肯定是故意的,她就是设了个局来报复我们当初不要她!她好狠的心啊!
得了吧,曾老太。
一个还没来得及离场的宾客,听到这话忍不住嗤笑一声,满脸鄙夷,
人家景太太现在是什么身份用得着设局来害你们她动动小拇指,你们曾家就灰飞烟灭了。
这句毫不留情的嘲讽,成了压垮曾母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眼前一黑,尖叫一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妈!
拍卖大厅里顿时乱作一团。
曾南行手忙脚乱地去扶自己晕倒的母亲,而白轻轻则在一旁不停地咒骂他,甚至开始嚷着要分手费和打胎费。
他被尖叫声、哭喊声和周围工作人员鄙夷的目光包围着,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
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自己今天做的每一件事:踢翻那碗烤冷面,用钱羞辱她,打她耳光,骂她的儿子是野种......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而是他过去五年里种下的恶因,在今天,结出了最苦的恶果。
最终,他双膝一软,在金碧辉煌、空无一人的大厅里,狼狈地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