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加州一号公路旁的海滨小镇,六月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暖意。安羽站在木质露台上,看着远处白浪逐沙,婚纱的蕾丝裙摆被风轻轻掀起。她的右手腕上戴着一枚细巧的银质护具,那是
MIT
实验室为她定制的神经反馈装置,虽然仍无法执手术刀,却能稳稳握住画笔
——
此刻,她正用左手替母亲别上胸花。
妈,您今天真漂亮。
安羽的声音带着笑意,阳光落在她眼底,映出细碎的光芒。五年前那个在医院缴费大厅绝望哭泣的女孩,如今已能在海风里笑得平和。
安母摸着她的脸颊,眼角湿润,
我的小羽,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约翰教授拄着拐杖走来,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听诊器
——
这是他坚持要穿的
仪式感。
安,
他眨眨眼,
李子衿那小子在海边紧张得快要把沙子捏成标本了。
露台下方的草坪上,李子衿穿着浅灰色亚麻西装,正反复整理领结。
他的口袋里揣着一个磨边的笔记本,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枫叶标本
——
那是
Z
大校庆时,他偷偷捡的安羽掉落的书签。当安羽挽着安母的手臂走下台阶,他的呼吸骤然一滞。
没有奢华的水晶灯,没有冗长的宾客名单,只有十二把白色藤椅围绕着用野花扎成的拱门。
海鸟在头顶盘旋,沙滩上用贝壳拼出的
安
&
李
被潮水轻轻舔舐。
安羽的婚纱是简单的
A
字剪裁,腰间系着母亲手缝的蓝丝缎,
那是用她童年时的襁褓改制的,针脚里藏着岁月的温柔。
安羽,
李子衿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打开那个泛黄的笔记本,
在
Z
大新生辩论赛上,你穿着白衬衫反驳对手的样子,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的向日葵。
微风吹过,翻起笔记本的扉页,上面用钢笔写着,
2015
年
9
月
12
日,图书馆三楼,她对着解剖图皱眉的样子,比任何标本都让我心动。
后来你跟着约翰教授一起去做无国界医生,
李子衿的目光落在她右手的护具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疼惜,
我在新闻里看到你跪在废墟里救人,突然明白,有些人的光芒天生就是要照亮世界的。从那天起,我就决定追随你的脚步,成为了一名无国界医生。
他顿了顿,翻到最后一页,那是用铅笔写的一段话,字迹因反复描摹而有些模糊。
我从未奢望能站在你身边,直到命运将伤痕累累的你带回。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的光芒和安宁。安羽,余生请多指教。
安羽的眼泪终于落下,却带着笑。她伸出右手,尽管动作有些迟缓,还是准确地覆上李子衿的手背。
子衿,其实在
Z
大的毕业舞会上,我就注意到那个总在角落看我的男生了。
约翰教授笑着递过戒指盒,两枚素圈戒指躺在丝绒里,简单得像他们的爱情。
当李子衿将戒指戴在安羽手上时,特意用指腹轻轻摩挲她手背上的旧疤
——
那是曾经的伤痛,也是此刻的勋章。
婚礼的高潮是安羽的
回礼。
她让约翰教授递来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她最新的研究草图
——
基于公开专利改良的便携式神经修复仪,设计图的角落写着
献给所有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人。
这是我和约翰教授正在做的项目,安羽的声音透过海风传向远方。
以后会免费提供给无国界医生组织。
李子衿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专业光芒,悄悄握紧了她的手。
远处,夕阳将海面染成金红色,一对海鸥比翼掠过天际。
安母在约翰教授的搀扶下微笑着拭泪,草坪边缘的白色椅子上,放着安羽父亲的医学日志复制品,扉页上插着一支新鲜的雏菊。
没有人再提起顾瑾琛的名字。
听说他已经破产,被宋意欢报复成了残废。那些曾让她午夜梦回的伤痛,如今已如退潮的海水,只在记忆里留下湿润的痕迹,却再也无法淹没此刻的阳光。
晚宴在露台的长桌上进行,食材是邻居刚打捞的海鱼和自家种的蔬菜。
安羽用不太灵活的右手切着蛋糕,奶油沾到鼻尖,李子衿笑着用纸巾替她擦掉,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好吃吗
他问。
嗯,
安羽点头,阳光落在她发间的贝壳发饰上,一闪一闪的。
比米其林甜点好吃。
两人相视而笑,海风送来远处的教堂钟声。
安羽靠在李子衿肩头,望着漫天星辰渐渐亮起,突然觉得,真正的幸福从来不是站在云端,而是能在平凡的烟火里,被人用余生,温柔地守护着每一道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