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洛杉矶的雨连续下了三天,顾瑾琛住在
Back
Bay
区的豪华酒店里,却觉得比贫民窟的地下室还要阴冷。
他对着手机里安母的号码按下拨打键,听筒里依旧是冰冷的忙音
——
自从他出现在康复中心后,安母就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约翰教授的秘书则用公式化的语气回复：教授正在进行学术会议,不便打扰。
落地窗外,查尔斯河的水面灰蒙蒙的。顾瑾琛瘫在沙发上,面前散落着威士忌酒瓶和皱巴巴的报纸,头版头条永远是关于他的丑闻。
《顾氏走私案主犯顾瑾琛畏罪潜逃》《医学天才安羽与无国界医生李子衿疑似订婚》。
他曾试图用金钱收买康复中心的护工,却只换来对方将他的企图原封不动转告给李子衿
——
那个男人甚至懒得亲自出面,只让律师发来一封措辞严厉的警告函。
顾总,国内出事了！
林助理的越洋电话带着哭腔,
顾氏旗下的‘康泰’药企被曝生产假药,已经有三名患者注射后死亡,家属在公司门口烧纸呢！热搜前十全是这事,监管部门要启动刑事调查！
顾瑾琛猛地坐起,酒意瞬间清醒。他想起安羽离开前,曾在他书房的保险柜前停留过
——
当时他以为她是想依赖自己,现在才明白,她复制的不仅是走私单据,还有药企那批未经临床验证的神经修复针剂的生产记录。
那些被他压下的不良反应报告,此刻正变成索命的符咒。
备机,我要回国。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可是顾总,
让你备机！
顾瑾琛砸碎了手边的玻璃杯,碎片溅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像一地凝固的血。
洛根国际机场的
VIP
候机室里,顾瑾琛隔着玻璃窗,最后望了一眼安羽所在的方向。
雨停了,阳光刺破云层,恰好落在康复中心所在的那片枫树林上,仿佛为那里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想象着安羽此刻或许正在花园里散步,她的笑容一定像雨后的枫叶一样明亮。而那光芒,再也不会为他而亮。
京市国际机场,顾瑾琛刚走出私人飞机的旋梯,就被蹲守的记者和执法人员团团围住。闪光灯像失控的探照灯,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顾总,康泰假药案是否与您有关
您是否涉嫌非法出境
他在保镖的掩护下艰难地坐进防弹轿车,手机再次响起,是医院打来的。
顾先生,您父亲病危,请立刻来院。
车子在高架桥上疾驰,顾瑾琛捏着眉心,试图理清乱麻般的局面。突然,一辆红色跑车从应急车道猛地超车,以近乎自杀的速度撞向他的车尾！
顾瑾琛,去死吧！
砰
——
剧烈的撞击让顾瑾琛瞬间失去意识。当他在刺耳的警笛声中醒来时,下半身已毫无知觉。医生揭开盖在他腿上的白布,语气沉重,
顾先生,您的颈椎第五节严重受损,导致高位截瘫,以后……
需要长期依靠轮椅。
一个月后,瑞金医院的高级病房里。
顾瑾琛坐在轮椅上,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电视里正在播放宋意欢的庭审画面
——
她刚被保释又因故意杀人未遂被追加刑期,在法庭上状若疯癫地嘶吼,
是顾瑾琛毁了我！是他先利用安羽骗我！
他的私人医生正在为他做康复按摩,冰凉的手指按在毫无知觉的大腿上,像在触碰两块木头。
顾氏集团的破产清算报告摊在床头柜上,曾经不可一世的商业帝国,如今只剩下一堆负债和官司。他不得不动用信托基金负担生活。
父亲在他车祸后第三天去世,临终前都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顾总,这是您要的安羽医生的最新消息。
林助理将一份打印资料放在他面前,语气小心翼翼。
顾瑾琛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拿起资料,上面是安羽在约翰教授实验室工作的照片,她正专注地调试着一台仿生义肢,阳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平和。资料末尾附了一句,安羽医生与李子衿医生将于下月在波士顿举行婚礼。
纸张从颤抖的指尖滑落,飘在冰冷的地板上。顾瑾琛看着玻璃窗里自己的倒影,面色灰败,眼神浑浊,曾经矜贵的脊梁此刻佝偻在轮椅上。
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尖锐而急促,像在为他逝去的一切奏响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