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从那个阳光刺眼的海岛回来,江陆潮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
洛浅的每个笑容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溃烂的心上。
不,他不能就这样结束!
他欠她一句道歉,欠她一个交代......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渺茫的希望。
他颤抖着手,发送了一条信息。
他用同意离婚,请律师分割财产的理由约洛浅见一面。
借口拙劣又自私,但他别无选择。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巨大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第二天,江陆潮提前两小时就到了。
他坐在当年向洛浅表白时坐的靠窗位置,窗外熟悉的城市风景依旧,心却已是天翻地覆。
他换上了她曾经夸赞过的定制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试图掩盖眼底的憔悴和血丝,指腹却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桌布边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凌迟。
当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餐厅门口时,江陆潮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洛浅来了。
她穿着一身简洁的米白色风衣,长发松松挽起,脸上未施脂粉,却透着一股被阳光和海风滋养过的宁静与疏离。
她径直走来,在他对面坐下,眼神平静无波,像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协议书呢
江陆潮准备好的千言万语瞬间堵在喉咙。
他贪婪地看着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往昔的温度,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浅浅......他开口,声音干涩嘶哑得厉害。
这里......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约会就在这里......你说这里的甜点最好吃......
洛浅没有回应,目光淡淡扫过他精心准备的装扮,眼神里甚至没有一丝涟漪。
江陆潮的心沉了下去,急切地说道:还有那个明代的官窑茶盏!你说你找了很久,一直想收藏......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我已经联系好了拍卖行......
他语速越来越快,仿佛只要证明他还记得她的喜好,就能拉回一点过去。
江陆潮。洛浅平静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利刃,精准地切断了他所有卑微的祈求。
她抬起眼,那双曾经盛满爱恋的眸子,此刻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和淡淡的嘲讽。
你记得我喜欢那个茶盏,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你记得我父亲的血,是什么颜色吗
轰——!
江陆潮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洛浅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诛心,你记得第一次约会的地方,那你记得,是谁把我推下冰冷的海水,让我差点淹死,还失去了我们的孩子吗
你记得这里的甜点,她的目光像冰锥,直直刺入他剧烈收缩的瞳孔。
那你记得,是谁为了包庇那个害死我父亲的凶手,用虚假的婚姻把我绑在身边,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你们编织的谎言里痛苦煎熬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江陆潮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珍视的回忆,此刻都变成了最残酷的刑具,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反复鞭笞。
不,浅浅,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江陆潮再也支撑不住,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抓住洛浅放在桌上的手,带着濒死的绝望和卑微的哀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用一辈子补偿你,求求你......别不要我......
滚烫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冲出眼眶,顺着他惨白的脸颊滑落。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死死抓着洛浅的手。
那是他眼中唯一的浮木,哪怕那浮木冰冷刺骨,毫无生机。
洛浅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痛哭流涕、卑微哀求的模样,眼神平静得令人心寒。
她缓缓地、坚定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了他紧握的手指。
江陆潮,她看着这个曾经让她爱入骨髓、也恨入骨髓的男人。
声音清晰而冰冷,有些错,一次就够毁掉一生了。
签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