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梅枝斜斜探入青瓦白墙,几片花瓣飘落在石桌之上。
苏慕晚一身淡青罗裙,手执团扇轻摇,面上神情似闲适自得,实则眸光微敛,唇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林清月端庄贤淑地坐在她对面,手中捧着一杯新沏的碧螺春,眉眼低垂,语气关切:“姐姐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听说那夜刺客闯宫,着实吓人得很。”
苏慕晚抬眸一笑,不答反问:“妹妹倒是关心我,难得。”顿了顿,她轻轻叹息,“说来也怪,那毒茶残留之物,我总觉得查验得不够仔细。或许……该再请一位太医重新查验一番。”
林清月指尖一颤,茶盏微微晃动了一下,水波荡漾。
“哦?姐姐怀疑是有人暗中动手脚?”她故作惊讶,语气温柔。
“人心难测嘛。”苏慕晚淡淡道,“尤其是那些在太医署当差的人,若心怀不轨,下毒不过是一碗药汤的事。”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片刻,林清月率先移开视线,笑着点头:“姐姐谨慎是对的,毕竟这后宫,也不是那么太平。”
苏慕晚笑了笑,不再多言,只是低头品茶,仿佛方才的话不过是随意一提。
待林清月告辞离去,阿菱从假山后走出,低声禀报:“娘娘,林婕妤刚走便去了贵嫔宫里。”
“嗯。”苏慕晚点点头,放下茶盏,“让春桃继续盯着李仲文,他若有什么异动,立刻来报。”
第二日清晨,永宁宫内烛火未熄,苏慕晚身披薄衫,靠在床榻之上,面色略显苍白。
“快传太医!”宫女慌张的声音响彻殿外。
不多时,太医署主簿李仲文被匆匆召入宫中,神色有些紧张。
他虽官职不高,却因精通毒理而颇受重用,平日里出入各宫也不算稀奇。
“参见昭仪娘娘。”李仲文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
苏慕晚倚在软枕上,轻声道:“劳烦李太医替本宫看看,这几日总觉胸闷气短,怕是昨夜惊吓所致。”
“娘娘莫要忧心,容臣为您把脉。”李仲文上前一步,手指搭在苏慕晚腕间。
他指尖微凉,呼吸却略显急促。
“娘娘……怎会突然召臣前来诊治?”他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试探。
苏慕晚微微一笑,不动声色:“昨日听闻有人私配毒药,本宫心中不安,便想请您亲自诊察一二。”
李仲文脸色一变,手指猛地一抖,差点松开她的手腕。
他强作镇定,低声道:“娘娘此言……臣不明白。”
苏慕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屏风后的阿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迅速记下他说出的每一个字。
诊脉结束,李仲文起身告退,脚步略显凌乱。
待他离开后,苏慕晚缓缓坐起,目光冷冽如霜。
“药箱调换了吗?”
“回娘娘,已按您的吩咐调换妥当。”
苏慕晚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太医大人……果然,藏不住了。”
夜深,御书房内烛火幽幽,秦子昭翻阅奏折,眉头紧锁。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陛下,臣妾有要事求见。”
他抬头一看,正是苏慕晚。
她一身素衣,神情凝重。
“什么事?”
“陛下,臣妾找到了证据。”她缓步走近,在案前跪下,“太医署的李仲文,曾于事发前夜秘密出入贵嫔寝殿,并开具了一份‘断肠散’的方子。”
秦子昭眸光一沉,随即恢复平静。
“你确定?”
“臣妾不敢妄言。”苏慕晚抬起头,目光坚定,“今晨召他入宫,他已露出破绽。如今,证据就在他的药箱之中。”
秦子昭看着她许久,终于缓缓点头:“你让得很好。”
苏慕晚低下头,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这场局,才刚刚开始。
她不是被动避祸的女人,而是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她要用一场雷霆手段,让整个后宫都明白——
谁才是真正的棋手。
夜色如墨,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案几上那口被调换的药箱。
秦子昭目光冷冽地扫过那小巧却致命的瓶子——断肠散粉末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暗金色光泽。
李仲文跪伏于地,额头紧贴冰冷的青砖,身躯颤抖不止。
他早已意识到自已中计,此刻再无狡辩余地。
“苏昭仪,你……你是如何发现的?”他声音嘶哑,记是不甘与恐惧。
苏慕晚立于一旁,神色平静,仿佛只是例行查案的贵妃之流。
她缓缓道:“你或许不该如此自信。太医署虽掌药理,但若心术不正,终究逃不过一个‘慎’字。”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寒意,“昨夜你去贵嫔宫中时,春桃便已记下了你的行踪;今晨我召你入宫诊脉,你神色慌张,言语破绽百出;而最关键的是——你那药箱第三层夹板后藏毒之处,已被我替换成了真正的药材。”
李仲文脸色惨白,额角渗出冷汗,终于明白自已早已落入圈套。
“现在,”苏慕晚缓步上前,声音不大却带着压迫感,“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写下供词,交代一切,尚可留得性命;二是死守秘密,落个身败名裂,连累家族。”
“你……你会放过我吗?”李仲文抬起头,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我能救你一命。”苏慕晚语气淡淡,“但能否活下去,取决于你是否聪明。”
沉默片刻后,李仲文低头认命,颤声求笔纸写下供状。
翌日清晨,太极殿前,天牢押送人犯的鼓声震耳欲聋。
朝臣列班,宫妃齐聚,众人皆知今日将有大事发生。
苏慕晚身着素雅常服,立于阶下,神情淡然。
秦子昭端坐龙椅之上,面容冷峻如霜。
他手中握着那份供状,目光缓缓扫过跪在殿前的萧婉儿。
“贵嫔萧氏,”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之势,“你可知罪?”
萧婉儿脸色煞白,咬牙强撑:“陛下明察,臣妾不知所指何事!”
话音未落,秦子昭忽地将供状掷于地上,纸张翻飞间,字迹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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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李仲文,因受贵嫔威逼利诱,私配断肠散方子,并于事发前夜潜入其寝殿,助其谋划毒害昭仪娘娘一事……”
“你说,你不曾参与?”秦子昭冷笑一声,语气森寒。
萧婉儿猛地抬头,眼神惊惧交加,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陛下,臣妾冤枉……是李仲文污蔑,他是苏慕晚的人!”她语无伦次,试图挣扎。
秦子昭不再理会,挥手示意侍卫将其押下。
“贵嫔萧氏,结党营私,图谋不轨,即日起罚跪佛堂三日,禁足半月;太医李仲文,私配剧毒,图谋皇妃性命,革职查办,即刻流放边疆,永不录用。”
圣旨落下,群臣哗然,妃嫔噤声。
这一刻,所有人终于明白——
这后宫,不再是太后安插之人随意妄为的地方。
苏慕晚,才是那位真正的棋手。
数日后,此事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众人都在议论苏慕晚手段高明,竟能不动声色地扳倒贵嫔,还牵扯出一名太医,实属罕见。
而苏慕晚本人却低调以对,仅在一次早膳时轻声道:“多亏陛下明察秋毫,臣妾才能洗清嫌疑。”
秦子昭闻言,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勾:“你倒是谦虚。”
“臣妾只是尽已所能,不负陛下信任罢了。”她垂眸一笑,姿态温婉,却令人心生敬畏。
自此之后,宫中再无人敢小觑这位昭仪娘娘。
连最擅挑拨离间的林清月也收敛了不少,甚至频频前来拜访,言辞温和,举止亲昵。
“姐姐这几日辛苦了,听说您身L还未痊愈,特意亲手缝了一个香囊,愿它能为您驱邪纳福。”她说着,将一只绣工精巧、香气怡人的香囊递到苏慕晚面前。
苏慕晚接过,面上笑意温婉:“多谢妹妹费心。”
然而,她心中却升起一丝警觉。
——这只香囊,太过刻意了。
林清月一向表面温柔,实际心思极深,此次竟亲自送来香囊,只怕另有目的。
但她没有点破,只收下香囊,轻轻嗅了一口。
香味淡雅,似乎并无异常。
可越是这般无害,越令人疑心。
这一夜,苏慕晚独自坐在灯下,指尖摩挲着那只香囊边缘,眸光幽深。
“林婕妤啊……你到底想让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