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颗人头从那边的灌木丛里冒了起来。
青皮寸头,脑袋上有道大疤——这是小时侯帮沈望泱挡砖头被砸的,这肯定是王二牛!
“小泱,过来”,王二牛又叫了一声,沈望泱下意识往他那靠近了些,月色照的那颗人头阴森森的,脖子以下都被灌木挡的严严实实,隐约闻见股腐臭味。
“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王二牛并没有回应,继续叫着:“小泱,过来。”声音单调又乏力,像是有人硬扯着他的声带说话。
“小泱,过来,小泱,过来,过来…”声音逐渐尖锐刺耳起来,沈望泱头皮发麻,尾巴先帮他让了决定,猛地掀开了那边灌木,王二牛头下的不是身L——是蛇,四条蛇缠绕着把头伸进了人头里,喊他过去。
沈望泱一瞬间红了眼,尾巴卷着木棍甩了过去,那些蛇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被拦腰斩了个正着,顶着的脑袋滚了出去。
他已经被二牛哥的死冲昏了头脑,捡起石头就朝着蛇冲了过去,朝着七寸的地方死命的砸。有蛇缠上了他的手臂被他硬扣住头生生扯了下去,先前被斩飞的蛇窜了回来,准备一口咬上他背部,被他一尾巴又重新甩飞。
一股血色的能量从几乎被砸成蛇羹的尸L上弥漫开来,被沈望泱的身L无意识吸收,力量在增长、血液在发烫。
但他毫无所知,他只一味的抬起、砸下、再抬起、再砸下,只觉得心中平添了一股戾气,感觉不到疼痛、更察觉不到疲惫,直到腥臭的血液糊住了他的眼睛,他才被迫停下擦干血液。
理智回笼,他突然失力倒了下去,躺在原地缓了一缓,才挣扎着数了数蛇的数量,确定没有遗漏再爬去找二牛哥的头。
那颗头就在不远处,沈望泱这才定下心好好看他,他双目圆睁,两颗眼睛几乎要突出眼眶,嘴巴大张,下颌骨几乎脱了臼,舌头长长的拖在外面,颧骨上蛆虫爬行。
沈望泱几乎失了声,脸上的血被泪一泡又糊了开来。
从小到大,所有好的二牛哥都想着他,帮他撵狗、逃跑时垫后,还说打群架必须第一个叫他,他一定会来的,但如今终于是食了言。
甚至连这样的话,沈望泱都再也听不到了。
他沉默的在旁边躺了许久,才有力气抱起头颅,转身去找躯干。那些蛇顶着头不会跑远,于是他一圈一圈的找,终于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二牛的身L。
他背上躯干,用藤蔓将他们紧紧缠住,前面背上竹筐,捧着头往山下去。
人回故里,落叶归根,下了山就是守石村,一起回家!
村落一片漆黑,看不见期盼已久的灯光,村口的老槐树只剩下半截,血腥味顺着夜风传来,沈望泱几乎要背不动身上的尸L。
二牛家的房门半敞着,门槛上凝着一滩蜡油似的血。“有人吗?”沈望泱的声音发着抖在空荡荡的平房传开,没人回应,屋内家具被砸碎散落一地,没看见人,也没看见二牛母亲的尸L。
他把二牛轻轻放在床上,又朝家里赶去。家里的牲畜死了一地,铁锈味刺的他鼻子泛酸,厨房里热着的饭菜还冒着余温人却消失不见,家里的钱还存在柜子里,钟躺在地上滴答走,沈望泱的心脏怦怦跳,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噔”灯丝爆了,屋内瞬间黑暗,电视却亮了起来,“沙沙沙”电视声繁杂像有人喃喃自语。
“望泱”是母亲的声音,沈望泱不敢置信的看向电视,电视里的母亲像照片里一样温柔地看着他,就像是从没死在那场车祸里。
“望泱,灾变要来了,黑厄要来了,活下去,别让他们抓到你!”“嘣”一切戛然而止,电视屏幕碎了条裂缝。
沈望泱一个人站在黑暗里,像当年第一次得知母亲死讯的小孩一样。
在他醒后,一切天翻地覆,母亲似乎想告诫他,但他来不及思考,在此之前他要先找到爷爷奶奶,再给他兄弟敛葬。
先凭着记忆找到针线,再挨家挨户的找人。
没人,都没人,只有几只野兽的尸L烂成一滩在大街上、在屋子里,晚风裹挟着凉意,风里有铁锈味,风里还有硝烟味!!!沈望泱如梦初醒,跪趴到尸堆里,金属碎屑和弹壳在血泊里闪着冷光。
他攥紧弹壳,耳边仿佛听见许久前回荡的枪声。
一切或许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