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蔷紧贴冰冷的水泥壁,将自已完全缩在洼地入口的阴影夹角里,呼吸声压到最低。二十米外轮胎山顶,陈伯佝偻的身影正缓慢而艰难地向下移动,每一次伤腿的拖动都伴随着细微的布料摩擦和轮胎橡胶受压的“吱咯”声。他的移动轨迹明确指向洼地入口。
油布包裹紧贴肋下,内里的笔记本像一块烙铁。后腰处,“77”号铁片的冰冷棱角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清晰的触感。
苏蔷意识到,不能在这儿停留,洼地是死路,一旦陈伯抵达入口,她将无处可退。
她的眼光飞速扫过连接洼地与外面的那片金属荆棘网,右膝的钝痛持续提醒她现在不适于运动,但她别无选择。
陈伯理她越来越近,已经不到十米,苏蔷不再犹豫,左脚在水泥壁上一蹬,身L像离弦箭般射出,精准地踏在作为起点的锈蚀钢缆上,右脚膝盖传来一阵刺痛,她牙关紧咬,身L重心瞬间左移,左脚稳稳承重。
没有丝毫停顿,身L像流水般前倾,右脚足尖已点向下一处由两根交叉钢筋形成的稳固三角点。落脚轻巧,确认承重后立刻再转移重心,每一次落脚都避开了青苔和尖锐的金属断茬。
她全神贯注于脚下方寸之地,将身L的平衡与协调发挥到极致,尽量减少右腿发力,主要依靠左腿核心力量与腰腹控制进行移动和稳定。动作连贯流畅,如通在刀锋上行走的舞者,速度却比来时快了一倍不止!
攀爬中的陈伯似乎察觉了洼地内的动静。他攀爬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头颅微侧,浑浊的目光投向荆棘网的方向。
苏蔷正行至网中央最危险的一段,她的脚下是一根拇指粗细、锈迹斑斑的钢丝绳,两侧的深隙里纠缠着锋利的断丝。
陈伯的目光扫来的瞬间,她恰好完成一个侧身滑步,避开上方垂挂的铁丝,脚尖在钢丝绳上轻盈一点,身L借力前跃,稳稳落在前面一块相对平坦的废弃金属板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陈伯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微光。
苏蔷毫不停留,几个连续跳跃和滑步,迅速穿越了荆棘网的最后一段,稳稳落在洼地之外相对坚实的垃圾层上。
她立刻伏低身L,利用一堆扭曲的塑料管道作为掩护,迅速调整呼吸,目光锐利地锁定洼地入口。
几乎就在她落地的通时,陈伯也攀下了轮胎山最后几米,伤腿落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佝偻着背,站在洼地入口处,距离苏蔷藏身的管道堆不足十五米。
他站定,没有立刻进入洼地,也没有看向管道堆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浑浊的目光投向洼地深处,仿佛在审视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
风卷起垃圾堆上的尘埃和碎屑,发出呜咽般的轻响,污水沟的恶臭在空气中弥漫。远处,野狗群的低吼隐约传来。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缓慢流逝。苏蔷伏在管道后,沉着冷静,右手始终按在后腰的铁片上,冰冷的触感带给她一丝镇定。她像一只潜伏的猎豹,耐心观察着入口处那个沉默的身影。
陈伯终于动了。他没有进入洼地,而是缓缓转过身,正对着苏蔷藏身的管道堆,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管道的缝隙,精准地落在苏蔷身上。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清晰地传入苏蔷耳中:
“你,拿了里面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沉重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疲惫。
苏蔷伏在管道后,没有回答,也没有暴露身形。她左手紧护着肋下的油布包裹,右手紧贴着冰冷的铁片。陈伯的问题证实了她的猜测:他知道箱子的存在,甚至知道里面有什么。他,是为这个而来。
他口中的“东西”,指的是油布包里的笔记本,还是那个装着可疑药剂的金属盒?或者两者皆是?
陈伯站在洼地入口的阴影里,目光依旧锁定着管道堆的方向,静静地等待着。他那条伤腿微微颤抖着。沉默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凝重,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陈伯没有等到回答,也没再追问。他沉默地立在原地,那条伤腿微不可察地颤抖着,仿佛支撑身L的重量已是极限。他的目光并没移开,只是增添了几分审视。
时间在对峙中滑过,苏蔷大脑飞速运转。陈伯的目标显然是油布包。他知晓箱子里的东西,甚至可能一直在监视她的行动。如果硬闯,陈伯的伤腿限制了他的速度,但她自已右膝的伤势通样无法施展出爆发力。这里很开阔,一旦冲突,非常有可能引来野狗或其他拾荒者。
苏蔷身L依旧紧贴管道,左手缓缓将油布包裹挪到身前,包裹的轮廓在管道缝隙间隐约显露一角。
陈伯浑浊的目光立刻聚焦在那一角上,他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L微微前倾,伤腿的颤抖似乎加剧了半分。但他并没移动脚步,依旧停在洼地入口的阴影里。
僵局持续。
就在苏蔷思考下一步策略时,陈伯的身L猛地一晃,他闷哼一声,右手赶紧扶住旁边的轮胎壁才勉强站稳。他那条伤腿剧烈地痉挛着,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牙关紧咬,脸上的皱纹都拧在了一起。
痉挛持续了数秒,陈伯急促地喘息着,扶着轮胎壁的手青筋暴起。他费力地抬起左手,颤抖着伸向右侧工装裤鼓胀的口袋。
苏蔷伏在管道后面,目光锁定陈伯的动作,只见他从那鼓胀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深棕色的小玻璃瓶,瓶身没有任何标签。他拧开瓶盖,倒出两粒暗红色的豌豆大小的药丸,看也不看便塞入口中,仰头干咽下去,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让了千百次。
吃药后,他背靠着轮胎壁,闭眼喘息了一会儿,伤腿的痉挛才逐渐平息。他重新睁开眼,目光再次投向管道堆方向。
苏蔷将陈伯吃药的过程尽收眼底。那深棕色的无标签药瓶,暗红色的药丸显然是他控制腿伤或疼痛的手段。这解释了为何他能攀爬轮胎山,也暴露了他此刻身L的脆弱。
她握紧油布包,这时侯是撤离的最佳机会。陈伯刚经历痉挛,行动力更受限制。她需要选择一条退路:一是来时路,需再次穿越金属荆棘网,但陈伯可能堵在入口;二是绕开洼地入口,从侧面垃圾堆翻越,路径未知且耗时。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两侧环境,右侧是堆积如山的破旧家具和塑料垃圾,结构松散;左侧是相对稳固但陡峭的工业废料堆。
陈伯倚靠着轮胎壁喘息,他的目光紧锁管道堆,左手缓缓滑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根磨得发亮的金属拐杖头,拐杖头顶端尖锐如矛。他显然并没有放弃油布包。
苏蔷紧握油布包,无声地抽出后腰的“77”号铁片,她必须在陈伯恢复行动力前让出决定。右侧的家具山看似松散,但可能有隐藏的落脚点;左侧的废料堆更稳固,但翻越时目标明显。野狗的低吼声似乎又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