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偏房里,我隔着屏风,静静地等待郎中给他包扎伤口。
没多久,送走郎中,我走入内室。
乐游,你非要退亲,是因为我吗
他忍着伤站在窗边,打开窗户,才低声说：幼宜,我知你处境不易,若是你愿意......
我打断他：我不愿意。
顿了顿,我又直白道：乐游,其实那天兄长说的是对的。若是我真喜欢你,爹娘不会换了这门亲事。我向你示好,也不过是因为,我嫉恨孔嘉抢走我的一切。
乐游,你单纯率真,既不愿沦为联姻工具,想必更不能接受我利用你。
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幼宜,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坦荡承认：我是。
看着他苍白的嘴唇,我终究有些不忍,屈膝向他行了一礼：乐游,退婚与否你可以再想想,孔嘉很好,无论如何,不要伤害她。我今日来此,只想向你道歉,希望你原谅我的莽撞。我言尽于此了。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是李砚山教给我的道理。
意料之外的是,乐游还是选择退亲。
他向爹娘和孔嘉恳切地道歉,又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一番下来,倒也不算闹得难堪。
我躲在院中想事,吹了一夜的冷风,到了夜里果然发起高热。
耳边嘈杂,间断有匆忙的脚步声和清苦的药香。
没过多久,一切归于安静,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走近,停在我榻前。
药香浓郁。
我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我像是被魇着了般,手脚挣扎,口中呢喃不清。
慌乱中,我抓住一只冰凉有力的手,我知道我赌对了。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那只手挣脱不开,竟索性坐在我身边,倾身安慰。
幼宜,别怕。
我却沉浸在梦魇中,呢喃道：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幼宜最喜欢你......
哥哥。
叫出哥哥的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交握的手一僵。
汤药泼在地上,满室药香。
过了很久,他才抽出手,替我捋开额间的碎发,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打开,他走了。
我睁开眼,仿佛真做了噩梦一般,望着床顶出神。
家中两个女儿的婚事一下都没了着落,爹娘又开始发愁。
用膳时,孔嘉竟大着胆子打趣了李砚山。
说起来,兄长也还没成亲呢。
我也跟着眨眨眼望着他：兄长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本以为他不会在意,没想到他凌厉的目光落到我脸上,那是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警告。
我知道,他看出我是装睡的了。
饭桌下,我轻轻勾了勾他的尾指,观察他的反应。
他不着痕迹地避开,笑容有些冷然。
我喜欢,没有心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