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庄子里依次点起了暖黄色的灯笼。
沈昭月倚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藏着的竹筒。
哥哥的字条、陆毓亭的鸽子能够飞到自己身边,说明这铁桶一般的庄子也不是全无漏洞。
她观察了几日。
西侧围墙外有一棵老槐树,枝条探进墙内,而戌时三刻守卫换岗时,会有半柱香的空档。
自己只要想办法掏出众人的视线,保不齐能够遇上两人的接应......
“姨娘,该用晚膳了。”
翠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端着红木食盒。
沈昭月恍若未闻,目光依旧盯着窗外。
院子里栽着一颗上了年纪的老梅树,枝干扭曲如虬龙,在暮色中投下狰狞的影子,一如她想要逃离的心。
“姨娘?”
翠儿见她不应,又轻轻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沈昭月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放着吧。”
翠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食盒放在桌上。
“周嬷嬷说,侯爷特意吩咐了,要看着姨娘用完膳......”
沈昭月猛地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吓得翠儿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怎么,我现在连吃饭的自由都没有了?”
她冷笑道,手指紧紧攥住窗棂,指节泛白。
翠儿见她动怒,当即慌忙跪下。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侯爷担心姨娘的身子......”
沈昭月忽然收敛了怒意,声音恢复了平静。
“起来吧。把饭菜摆上,我这就用。”
翠儿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布菜。
她早听周嬷嬷说过,怀着身子的人阴晴不定难伺候。
还以为月姨娘的性情温顺,不会如此,如今看来终究不能免俗。
沈昭月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这个看似忠心的丫鬟,不过是裴霁舟安插在她身边的又一双眼睛罢了。
晚膳很丰盛,有她喜欢的龙井虾仁和百合莲子羹。沈昭月机械地咀嚼着,味同嚼蜡。
每一口食物下咽,都像是在吞咽自己的屈辱。
但她必须强迫自己进食,否则哪里来逃跑的体力......
“姨娘,这是侯爷特意让人从江南运来的蜜饯。”
翠儿捧出一个小瓷罐。
“说是能缓解孕吐。”
沈昭月盯着那罐蜜饯,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她猛地推开碗筷,捂住嘴干呕起来。
“姨娘!”
翠儿慌了神,连忙去扶她。
沈昭月摆摆手,强压下喉间的酸涩。
“我没事......只是有些乏了,想早些休息。”
翠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顺从地收拾了碗筷退下。
她偷偷瞥了一眼床榻的方向——那面被沈昭月“失手”打碎的铜镜仍散落在角落,几片锋利的碎片在烛光下泛着寒光。
待房门关上,沈昭月立刻从袖中取出碎镜片,在烛光下细细端详。
那锋利的边缘倒映着跳跃的烛火,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这镜片不仅是她最后的武器,也是她给自己的退路。
若逃不掉,至少能让自己不再受辱。
“若真到了那一步。”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翻涌的绝望,轻轻抚过腹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权当娘亲对不起你......”
窗外传来一阵扑簌声,沈昭月警觉地抬头。
一只灰鸽落在窗台上,歪着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