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的内室里,药香苦涩。
沈昭月盯着翠儿手中那碗黑如墨汁的避子汤,浓重的药气熏得人眼眶发涩。
翠儿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
“姨娘放心用吧,药是库房取得,只是......”
她咬了咬唇,继续道。
“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方才路过,怕是听见了奴婢取药的事。”
沈昭月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沿,眼底闪过一丝思量。
裴霁舟让她喝避子汤,却又让翠儿去库房取药。
这不是明摆着要让人知道她这个“已故老侯爷的姨娘”在喝这种东西?
若是传出去,旁人会怎么想?
一个寡居的姨娘,却要避子。
尤其是裴惜绾若是知道她取避子汤,明日整个侯府都会传遍她“狐媚惑主、自甘下贱”的流言。
可若不去,裴霁舟的“恩赐”就会变成她腹中无法摆脱的枷锁。
她唇角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翠儿。”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却不容拒绝。
“这药太苦,你去厨房替我取些蜜饯来。”
翠儿一愣,下意识想要回绝。
“可侯爷吩咐过,要奴婢亲眼看着姨娘喝完......”
沈昭月抬眸看她,眼神凉薄。
“怎么,我连一口蜜饯都配不上了?”
翠儿被她看得一颤,连忙低头。
“奴婢这就去!”
待翠儿匆匆离开,沈昭月立刻起身,从妆奁底层抽出一张早已备好的纸条。
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迅速写下几个字,而后将纸条折成极小的一块,藏进袖中。
“月姨娘,蜜饯取来了。”
翠儿端着描金瓷碟进来,盘中蜜饯晶莹可口。
她再度将药碗捧到沈昭月唇边,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催促。
沈昭月只抿了两口,便以帕掩唇,咳嗽起来。
“翠儿。这药性太烈,我怕是受不住。”
她推开药碗,声音虚弱。
“而且大小姐那边若知道我用了这个,势必发难。你只管倒了,届时外头问起,只说是拿错了药,也算有个凭证。”
翠儿指尖微微发抖,一脸为难。
“我不是不喝。”
沈昭月柔声道。
“只是想让你陪我去外头,换一副温和些的方子。”
翠儿一惊,脸色发白。
“这......侯爷若知道姨娘私自出院子......”
沈昭月垂眸,声音低柔。
“可若我因药伤了身子,侯爷怪罪下来,你担得起吗?”
沈昭月扶着翠儿的手,半只绣鞋刚迈出院门,眼前忽地一暗。
原本空荡荡的门口,竟凭空出现了一堵人墙。
一个浑身腱子肉的侍卫冷着脸拦在偏院门口。
“侯爷有令,姨娘禁足期间不得出府。”
翠儿吓得一个激灵。
沈昭月却只是指尖微微收紧,面上依旧平静。
她抬眸,目光如水般从侍卫脸上滑过,仿佛早料到他会在此处等着。
沈昭月不慌不忙,将药方递过去,嗓音柔缓而清晰。
“侍卫小哥,库房缺药,侯爷命我今日必须服用此汤。若耽搁了......”
她忽然顿住,右手轻轻抚上小腹。
周肃的瞳孔骤然一缩。
昨夜侯爷确实宿在偏院,今早离去时还特意嘱咐过取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