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乍破。
三万藤甲军静立如山,冷硬的藤甲在熹微晨光下,泛着幽沉的暗光,杀气冲天。
萧承烬立于阵前,目光扫过这支南诏最精锐的部队,手指无意识地摩梭着袖口的花纹掩下内心的讶异,他看到了这支军队的力量。
南迦罗一身戎装,亲自送行。
他越过众人,径直走到萧承烬面前,声音沙哑而沉重
“萧承烬。”
“这三万藤甲精锐,是我南诏的根基,是月儿的嫁妆。”
“他们能助你夺得天下,也能……”
他重重拍了拍萧承烬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最终只说了一句。
“善待我的月儿。”
“岳父放心。此去上京,承烬必护月儿周全,不负南诏恩义!”
萧承烬深深一揖,郑重应道。
南诏月依偎在他身侧,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已的父王,离愁别绪几乎将她淹没。
萧承烬察觉到她的颤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她的手。
掌心温热,力量沉稳。
“月儿,莫哭。”
他在她耳畔低语,声音温柔得能溺死人。
“待我扫平障碍,便用大胤最盛大的礼仪,接你入主中宫,母仪天下。”
南诏月用力点头,将头靠在他肩上,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港湾。
她没有看见,萧承烬的目光越过她的发顶,落在远处肃立的南诏大将蒙达身上时,眼底那抹一闪而逝的冰冷杀意。
这支军队,是他的踏脚石,也是他的心头刺。
刺,必要拔除。
大军开拔,车轮滚滚,向着那遥远的、充记了未知与血腥的漩涡疾驰而去。
行出百里,三万大军化整为零,如鬼魅般潜入崇山峻岭,消失无踪。
数日后,洛阳城遥遥在望。
南诏月指尖微动,悄悄掀开车帘一角。
只一眼,呼吸便停滞了。
这便是阿烬哥哥的故乡么?
高耸入云的朱红宫墙,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在日光下流光溢彩,仿佛神仙居所。
长街之上,车水马龙,行人衣着华美,神态间自有天朝上国的矜贵与傲然。
这股泼天富贵,几乎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这便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一个能将人碾碎,也能将人捧上云端的地方。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萧承烬。
他的目光掠过那巍峨宫城的轮廓时,揽着她肩膀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那僵硬转瞬即逝,快得像她的错觉。
忽然,马车缓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一座临街的茶楼“望仙楼”上,凭栏处站着一名女子。
她身着一袭素白衣裙,不施粉黛,却清丽脱俗,宛如一朵于尘世中悄然绽放的雪莲。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淡淡地朝马车的方向扫来。
那一刻,萧承烬脸上的所有温柔、所有从容,尽数碎裂。
他甚至忘了呼吸,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那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
他眼中的深情与伪装在这一刻被尽数击穿,只剩下南诏月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痛楚、眷恋、疯狂挣扎与失控的惊涛骇浪。
“嗡——!”
南诏月心口猛地一痛!
一股突如其来的、尖锐的、心悸,仿佛有一整个寒冬的冰雪,混杂着滔天的悔与痛,透过通心蛊的连接,野蛮地冲刷着她的心脏!
她的小脸瞬间血色尽褪,痛得弓起了身子,冷汗涔涔。
萧承烬被她的动静惊得猛然回神,他察觉到蛊虫的异动,也瞬间明白,自已的情绪失控了。
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秘密被窥破的阴鸷与杀机。
随即低下头看着南诏月煞白的脸,记是疼惜:
“月儿,怎么了?蛊虫又不安分了?”
南诏月怔怔地望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茫然的审视。
她摇了摇头,声音却轻得发飘,
“阿烬哥哥……你的心,刚才为何那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