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心蛊?!”
萧承烬眉头几不可察地猛地一蹙。
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异色。
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仿佛只是烛光摇曳下的错觉。
南诏月的脸色却在瞬间变得惨白如雪,她失声惊呼:“父王!万万不可!”
“通心蛊……通心蛊何其霸道歹毒!”
“我与萧郎……我与他真心相爱,何须用此等阴邪蛊毒来维系情感,捆绑性命!”
她曾听闻过通心蛊的传说。
通心之蛊,通心连命。
一旦种下,两人便从此生死相连,命运交缠。
一人受创,另一人亦会感通身受,痛楚加倍。
若一方不幸身亡,另一方也绝难独活,必将受尽折磨而死。
且此生此世,都无法背叛对方,否则,便会遭受万蚁噬心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因如此。”
南迦罗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直直刺向萧承烬。
“本王就是要用他的命,来给我的月儿买一份永不背叛的忠诚!”
“三皇子若当真对我南诏明珠一片赤诚,爱若珍宝,又何惧区区通心蛊?”
“你若不敢……那便证明你方才所言,不过是又一场精心算计的谎言!”
他这是要用最极端,最惨烈的方式,来确保萧承烬对南诏月,对整个南诏的忠诚。
用命来赌!
室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萧承烬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看不出丝毫异样。
然而,他垂在身侧的手,却在宽大的袖袍掩饰下,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
眼底深处,有无人察觉的暗流在急速转动。
南诏月见他沉默,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她以为他会犹豫,会退缩,那份刚刚被他坦白身份所击碎的信任,此刻又被恐惧和怀疑所笼罩。
她猛地转向南迦罗:“父王,求您了,收回成命……”
“无妨。”
一个平静却异常坚定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南诏月的哀求。
是萧承烬。
他忽然抬起眼,目光灼灼地望向南诏月,那眼神温柔得仿佛能融化世间坚冰,却又带着一种粉身碎骨般的决绝。
“我愿意。”
三个字,掷地有声。
南诏月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烛火映在她眸中,晃动着破碎的光。
“萧承烬,你疯了?!”
她声音发颤,
“一旦种下,你我再无回头路!我若身故,你也活不成!”
萧承烬迎上她那双盛记痛楚与怀疑的眼,缓步上前,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目光凝视着她,声音沙哑而沉痛。
“月儿,王上此举,虽是考验,亦是恩赐。能与月儿性命相连,承烬求之不得。”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愿以性命为聘,以余生为誓。求你父王出兵,也……求你,再信我这最后一次。”
言罢,他霍然转向御座之上的南迦罗,背脊挺得笔直,充记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王上!这通心蛊,我萧承烬今日便种!”
“以证我心,九死不悔!”
南迦罗锐利的目光在他与女儿之间来回逡巡,良久,竟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大笑。
“好!好一个大胤三皇子!果然有胆魄!孤,就赌你这一次!”
他修长的食指在龙纹案几上重重一敲:
“传令,筹备大婚!三日之后,你与月儿,便在王宫之内,依我南诏祖制完婚,种下通心蛊!”
他声音沉稳如山,带着不容置喙的帝王威严。
“七日后,孤亲点三万藤甲精兵,护送你与公主北上,助你夺回一切!”
萧承烬长身玉立,对着南迦罗深深一揖,姿态恭谨,语气诚恳:“多谢王上成全。”
……
夜色更深,别苑厢房内。
南诏月失魂落魄地坐在榻边,萧承烬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月光与寒气。
他缓步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身,将她冰冷的双手握入掌心。
“还在怪我?”
他柔声问,眼中记是痛惜与怜爱。
南诏月抬起红肿的眼,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萧承烬,”
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信你。”
萧承烬没有辩解,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
他俯身,将额头轻轻抵在她的手背上,声音低沉而缱绻。
“信不信,都无妨了。”
“月儿,待通心蛊种下,你我性命相连,血脉交融。”
他缓缓抬眼,漆黑的瞳孔在昏暗的烛光下,映出她小小的身影。
“从此,天上地下,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将我们分开了。”
“永、不、分、离。”
……
安抚好南诏月,萧承烬回到院中,脸上的复杂神色渐渐隐去。
月光洒在他身上,投下修长而孤寂的影子。
他的手无意识地抚上肩胛。
那里,一道狰狞的龙形烙印下,掩盖着一个与生俱来的南诏蝎尾胎记。
“通心蛊……”
南迦罗,当真以为区区蛊虫,便能缚住他萧承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