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的石兰花,依旧开得肆意,幽香阵阵,此刻,却只让她胸口发闷,烦躁欲呕。
“公主,用盏安神汤吧。”
兰雀端着描金托盘,脚步放得极轻极缓,生怕惊扰了自家主子。
南诏月并未回头,声音轻飘,带着未曾察觉的颤抖。
“兰雀,父王会如何处置萧衍?”
“奴婢听说,王上已派人去查清他的底细。”
兰雀眉宇间凝着深忧,“那萧衍……王上听完大动肝火”。
南诏月猛地放下汤碗,瓷器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不行,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我要去见父王!”
兰雀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劝阻,“王上有严令,您这几日需在宫内静思已过,不得擅自外出!”
“无妨。”
南诏月已取过一件素色外袍披在身上,
“你守在此处,若有人问起,便说我早已歇下了。”
不等兰雀再言,她已推开通往内院的暗门,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王府深夜,戒备森严。
南诏月凭借对王府每一条秘径的烂熟于心,如夜色中的一只灵猫,灵巧地避开了一队又一队手持兵刃的侍卫。
她屏住呼吸,心跳如鼓。
悄然无声地,向着父王的书房靠近。
这条路,她曾无数次蹦蹦跳跳、欢快无比地跑过。
只为向父王讨要一件新奇的小玩意,或是一碟宫外买来的精致糕点。
何曾像今夜这般,心头揣着沉甸甸的忐忑与不安。
书房,已近在眼前。
门缝里,竟隐隐透出昏黄摇曳的灯光。
这么晚了,父王还未安歇?
她心中微微一动,正犹豫是否该上前叩门,书房内,却隐约传来交谈声。
“……你的条件,孤已经清楚。”
“但此事,干系到我南诏国祚的根本。”
“你又凭何让孤信你?”
是父王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凝重与审慎。
甚至,还有一丝……忌惮?
“王上是聪明人。”
“如今大胤内乱已非一日。”
“老皇帝病L沉疴,久不上朝。”
“太子早夭,二皇子四皇子庸碌,不堪大用,五皇子身陷囹圄。”
“唯有那六皇子手握重兵,性情却暴戾好战,若让他侥幸登基,挥师南下,不过是旦夕之间的事。”
“而我……”
这个声音!
南诏月心头剧烈一震!
是萧衍?
不!不对!
这声音,比萧衍平日里对她说话时的温和谦逊、含情脉脉,多了几分不容错辨的低沉与威严。
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睥睨之气,让她感到陌生,更让她心惊。
紧接着,一句犹如晴天霹雳般的话语,狠狠砸进她的耳膜。
让她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
“我若得南诏倾力相助,助我夺回储君之位,来日我君临天下,必以中宫之位迎娶月儿!”
“大胤与南诏,自此永结秦晋之好,共享百年太平!”
大胤!
储君?!
南诏月死死地捂住自已的嘴,才没有惊呼出声。
双腿一软,她险些控制不住地瘫倒在地。
萧衍……
他明明说自已是行商来此,怎会牵扯到大胤皇室?!
还要夺取储君之位?
那过去那三个月,他对她流露出的种种脉脉情意……
那些在皎洁月下的海誓山盟……
那些温柔得能溺死人的深情凝视……
那些小心翼翼、带着珍惜的轻柔触碰……
他接近自已,难道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的阴谋吗?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而残忍的无形大手狠狠攥住,寸寸拧绞。
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眼前阵阵发黑。
书房内,南迦罗发出一声冰冷的哼声,带着浓浓的嘲讽:“好一个大胤三皇子!”
“好高明的手段!”
“隐姓埋名,潜入我南诏,蛰伏数月。”
“如今又想借着小女的名声,逼迫孤与你让这笔风险莫测的交易。”
“真是好算计!”
“孤竟不知,我南诏堂堂的王女,何时成了你大胤皇子权谋博弈的棋子!”
“王上此言差矣。”
萧承烬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慌乱与心虚。
“与公主殿下相遇,确是机缘巧合,并非承烬蓄意为之。”
“她救我于危难之际,后相知相爱,更是情之所至,非人力所能控制。”
“我对月儿的一片真心,两情相悦,何来算计一说?”
“荒唐至极!一派胡言!”
南迦罗的斥责声陡然拔高,字字句句都透着压抑不住的滔天怒火。
“你若真有半分诚意,为何不从一开始,便以你大胤三皇子之尊,光明正大前来我南诏求亲?”
“偏要行此鬼祟不堪之事,扮作什么落魄商贾,欺瞒我那不谙世事的小女!”
“如今,你还敢在孤的面前巧言令色,当孤是三岁孩童一般好糊弄不成!”
萧承烬斩钉截铁地说道,“字字句句,皆发自肺腑,如对神明起誓!”
“若我对月儿有半分虚情假意,叫我萧承烬遭天打雷劈,万劫不复,不得好死!”
门外的南诏月再也支撑不住,她猛地推开书房沉重的木门,踉跄着冲了进去,带着记腔的悲愤与绝望,像一只受伤的幼兽。
“萧衍!”
“你告诉我!这一切……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