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们生来就被排挤,就连一处自由的偏隅也不能享有。
棺材空间狭窄,稀薄的空气让人头晕目眩。
阿满紧紧抱着怀中的我,一滴滚烫的泪从她无神的眼眶中流下,落在我的脸颊上。
「小幺,我要坚持不下去了......」
「村长摆明了要我们两个死,我眼睛瞎了一辈子了,死后的世界跟生前也没什么不同,但你不一样,你身体健康,还有大好年华......」
我哭着急促地摇头。
「不是的,如果当初没有你给我的那块糖饼,我早就饿死在村头了。」
阿满虚弱地牵了牵唇角,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像从前那样抚摸我的头了。
「傻小幺,一块糖饼而已,不值得你记那么久。」
我能感觉到有人往棺材点了一把火,木制的棺材与火焰接触后,开始剧烈地燃烧起来。
阿满的头枕在了我的肩上,恬静得就像睡着了一样。
可我知道她做的这个梦很长,长到她再也醒不来了。
14
我好像死了,又好像没有。
我能看到烈火在蚕食着我的肌肤,我却毫无灼烧感。
祭坛的火烧了整整三天,木棺却毫发无伤。
村长兴奋地命人起棺迎棺仙。
那天,多子村的所有人都来了,因为他们听说,只要吃了两位棺仙的心,就会百病尽消长命百岁。
我看着他们将我与阿满烧焦的尸体吊在半空中,村长一刀一刀地剜着我们的心。
他们贪婪地左推右搡,迫不急待地想分食棺仙的心脏。
浓烈的恨意在我脑海中翻涌,我没有注意到,我身后煞气频升。
天空突然落下一道惊雷,打在了祭坛上。
一瞬间,祭坛附近的所有花草树木瞬间干涸枯萎。
浓雾过后,棺材正上方吊着的两具尸体不翼而飞。
村长顿时大惊失色,几近癫狂:「棺仙!是谁偷了我们多子村的棺仙!」
我再次睁眼,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一个正气凛然的道士。
他将我额头的黄符摘下,我惊奇地发现我竟然能活动了。
15
我虽然能动了,但是却不能活动自如。
道士每天都会喂我喝一碗公鸡血,然后将屋子烧得火热。
我知道,他是在拿我炼尸。
可我并不在乎。
日复一日,九九八十一天后,我成为了旱魃。
很久以后,我问道士,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我。
他高深莫测地叹了口气:「因为其他醒尸和煞灵多为怨念所致,而你却有着自己不变的执念。」
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的执念是什么。
它强大到我成为旱魃后没有马上向多子村的人报复,而是任凭他们将村庄发扬光大,变成了现在的永眠镇。
直到三年前,永眠镇上不知从哪来了一位缝尸匠。
她完全不忌惮缝尸这行的禁忌,且只接尸体碎得厉害的生意。
她不要赏金万两,只要雇主的一颗牙齿。
她永远蒙着面,神秘莫测。
她的缝尸铺无论冬夏,始终如火炉般燥热。
没有人注意到,她来了多久,永眠镇就干旱了多久,滴雨未下。
16
村长,不,如今已经是镇长了。
镇长回忆起来了他们三十年前所犯下的罪孽,跪在地上向我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