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惊心动魄的逼宫叛乱就此落下帷幕。
淑妃甚至没有出现在昭和殿，在乱军冲入内宫之时，就为护齐王而死。
贵妃被当场射杀。齐王缺失三根手指，右手残废。
燕王贬为庶人，直接押去行宫，圈禁终身，连皇帝的面都再未见到。
其麾下跟随者死的死，贬的贬，流放的流放。
朝堂在经历一层又一层筛查清洗后，再度回归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局势变了，天变了。
昭和殿。
“啊！”
皇帝从睡梦中惊坐而起，大口呼吸。
柳莺莺慌忙上前，将他扶起，一遍遍拍背为其顺气。
“陛下可是又被梦魇了？”
皇帝神色恍惚着，不用问便知，必然是的。
逼宫之日，他遭受多番刺激晕厥，幸而太医诊治及时得以醒来，性命无碍，身体却差了一大截，还落下心疾、梦魇、惊厥等后遗症状。
气息渐渐平缓，皇帝仍旧怔怔的。
“你说朕真的错了吗？”
柳莺莺一顿，小心瞄了他一眼，明知故问：“陛下指什么？”
“轩儿怨朕，怪朕，说如今一切皆是朕造成。睿儿呢？甚至煜儿会不会也这么想？
“没有朕此前的抬举，轩儿不会有能力逼宫；睿儿便不会断指，煜儿......”
皇帝蹙着眉，心脏一点点抽痛。
他是经历过皇家残忍厮杀的。所以他不希望他的子嗣重蹈当年覆辙。
他膝下能成年的皇子就三人，每一个都弥足珍贵。所以哪怕确实有所私心，可对谁他没有付出过深重父爱？
结果呢？
皇帝捂着胸口，神情茫然。
柳莺莺温和笑道：“陛下怎会这般想。燕王叛乱，是他自己想岔了；齐王断指是燕王所为，与陛下何干？
“至于太子。这几日太子日日前来探望，亲侍汤药。有关陛下康健之事，脉案药方，一一过问，可见其孝心。
“他怎会怨怪陛下呢。”
但如此轻飘飘的话语显然并不能安慰到皇帝。
“朕这些日子一直做梦。梦到贵妃、淑妃，轩儿，睿儿，还梦到梓童。”
梦中的场景不断变化，或是逼宫的血腥场景，或是贵妃临死前的恶毒诅咒，或是她们所有人的指责质问。
里面出现过许多结局。但每一个几乎都是父不父，子不子。
他又梦到二十多年前，先帝迟迟不立太子，养儿子好似养蛊，看着他们争他们抢，自相残杀。
彼时他就想，他必不会做先帝。
所以登基后，他即刻立嫡长为太子，以为这样就能避免。可后续种种行为，与先帝又有多少区别呢？
柳莺莺倒了杯水递给他：“陛下，梦都是反的。那不过是贵妃死到临头，激愤之下的一句气言，你如何能当真呢。
“臣妾出身低，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臣妾也曾经历低谷。
“那时臣妾便想，那些人觉得臣妾会过得苦，臣妾偏不，臣妾偏要努力把日子过好，让他们不能如愿。
“所以还请陛下万勿因此劳心伤身，损了龙体。太医都说你需长期静养，不可劳累。如此，岂非让亲者痛仇者快？
“那才是真正落入了贵妃的圈套。”
陛下愣住。
是啊。旁人越以恶意揣测，自己越要反向而行。如此才能不入棋局。
多么浅显的道理。
他竟然被对方绕进去了。
“是朕想岔了。”
皇帝挣扎着下床，奈何身体羸弱，光这一个动作，就颤颤巍巍。
柳莺莺忙上床搀扶：“陛下想要什么，告诉臣妾便是。”
皇帝摇头：“替朕取笔墨来，再取一份空白圣旨。”
柳莺莺愣住。
皇帝咳嗽几声，叹道：“你说得对，贵妃想让朕与太子也落得凄惨结局，朕不能让她如愿。”
而怎样才能保证不让其如愿呢？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现在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