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
太子的传信比朝廷通报要早一步送到宋知鸢手上。她知道了昨夜“侯府大戏”之后,宫中的结果。
贵妃褫夺位分,收缴掌宫印玺,打入冷宫,六宫事务交由淑妃打理。
燕王遭受训斥,撸去差事,闭门思过,无召不得入宫。
这惩处不可谓不重,尤其是对屹立宫廷十数年的贵妃而言。
若说前几项勉强还能冷静,觉得日后可以再谋起复,那么最后一个对燕王党来说简直如晴天霹雳。
更重要的是,皇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下了旨意,连请罪解释、当堂对质的机会都没给。
这其中的深意,朝中老狐狸们都嗅出几分。
怕不只是因为谋害柳嫔,更不只因为牵扯梨花落,内里恐还有别的大问题。
无论这问题为何,陛下厌了贵妃,厌了燕王,态度是十分明显的。
再有太子党幕后推手,齐王党落井下石,燕王党们惊慌不安、心思各异。从前的稳定和谐之局岌岌可危。
宋知鸢放下信纸,眼眸含笑。
不愧是猛药,果然够猛。
局势层层紧逼,燕王必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会动。
而现在她们要做的,就是时刻准备着,等对方出手。
终于等到半月后。
五月底,赵令仪出发边关,宋知鸢如约前往送行。
十里亭。
亭内,两人一壶酒。
厅外,十几匹马,一群护卫,两三侍女。
宋知鸢蹙眉:“你就这样走吗?”
“行伍之家,常年行军,离别惯了,没那么多讲究。骑马是我的主意,方便快捷,比马车更轻简,省得累赘。
“父亲在那边置办有宅院。事情定下后,兄长就带着一应嫁妆提前去布置了。他们会派人在沿路关口接应我。不必担心。”
说着,赵令仪拉住宋知鸢的手:“过几日便是你大婚,按理我该等你完婚后再走,但......”
她抿抿唇,犹豫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前阵子的风波,至今仍有余韵。我已经不能再拖了。抱歉。”
宋知鸢摇头:“你若能避开这场纷争,我只会高兴,何需道歉。”
赵令仪伸手抱住她,耳语道:“我不知道最近的事情你跟太子有无参与,又插手多少。自古夺嫡多凶狠,你们小心。”
“好。”
赵令仪放开手:“就这样吧。你已经送了两个十里,难道还想再送第三个,第四个?
“莫不是要随我到边关去?那可不行,我怕太子亲自来找我算账。”
宋知鸢失笑:“好,我不送了,我看你走。”
“不。我更喜欢目送别人离去,不喜欢做被目送的那个。你先走。”
宋知鸢正要应下,一道声音突兀闯入。
“真是姐妹情深啊,可惜你们今天谁都走不了了。”
二人齐齐回头,但见一行人出现在前方,全部黑衣,身着甲胄,腰配长刀,座下马驹,一字排开,牢牢阻止大道去路。
为首之人是个女子,梳着高髻马尾,脸上戴着半张面具。
观局面形势便知来者不善。
侍卫婢女齐齐戒备。
宋知鸢看向马上来人,神色凛然:“宋知雪!”
这三字一出,赵令仪满目惊愕:“你是宋知雪?你不是死了吗?”
“这么惊讶啊,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宋知雪嘴角上扬,“长姐,看你的表情,我没死是不是很失望?”
宋知鸢轻笑:“是有点失望,但不多。襄阳设计虐杀你,必不会让你轻易逃脱。
“若我猜得不错,是燕王帮你脱身的吧?但他应该只能调换尸体,不方便在你‘气绝’前当着襄阳与太后心腹的面用替身取代你。
“所以那具尸体身上所遭受的一切,你身上都有。怪不得只能以面具示人,因为取下面具,你的脸已经见不得人了,对吗?”
哪个女子不爱美。
毁容的打击本就巨大,尤其还不是一般的毁容,是打碎她所有尊严、满是折磨与屈辱的虐杀毁容。
宋知雪脸色瞬间垮下来,咬牙切齿:“长姐还是如此,一张利嘴,半分不饶人。
“我倒要看看,等你成为阶下囚,还能不能嘴硬得起来。
“来人,上!”
黑衣人同时抽出长刀,一拥而上。
这边,赵令仪早就准备着,鞭子一甩,与侍卫一起迎上去。
双方交战,兵刃破空,飞沙走石。
而彼此战局的身后,宋知鸢与宋知雪遥遥对立。
局势紧张而刺激。
黑衣人身手不俗,可赵令仪乃将门虎女,不是吃素的。陪她同赴边关的随从更是军中好手,身经百战。
更别提,宋知鸢这边,还有太子派来的护卫。
一时间双方人马僵持不下。
一刻钟后,黑衣一方渐露颓势。
啪。
赵令仪又一鞭子将其中一人甩出战局后,宋知雪脸色逐渐难看:“来都来了,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吗,还不动手!”
还不动手?
谁没动手?
莫非宋知雪还有其他帮手?
宋知鸢面色大变。
就在此时,一队人马凌空出现,哗啦,双手挥洒,大片粉末状物体倾斜而出。
己方视野瞬间遮挡,无法视物。
宋知鸢被激得咳嗽两声,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她心中暗道不好,立即开口提醒:“小心,屏住呼吸,有毒。”
然而到底晚了一步。
咚,咚。
兵器落地之声,身体摔倒之声。
己方人马个个手脚发软,站立不稳。
赵令仪及时夺了把黑衣人的刀抵在地上,勉强支撑着自己身形,两次试图借力再战,两次腿软跌回来。
下一瞬,粉末散开,视野重新开阔。
宋知鸢抬眸望去,终于看清这群突然冒出横插一脚的下毒之人。
一行七八个,余者皆面生,唯独那站在正中的首领,她熟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