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修真小说 > 魔导人生 > 第7章
利维娅集中营的巨大烟囱如同永不闭合的深渊巨口,日夜喷吐着裹挟魔晶粉尘的黑烟,将灰烬与绝望均匀地撒播在每一寸冻土和每一个麻木的灵魂上。
工坊区“锻炉”的机械轰鸣是这片死亡之地唯一永恒的背景音,掩盖了无数细微的痛苦和残忍的风暴。托尔芬在组装流水线上重复着机械的动作,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掠过冰冷的机床和攒动的人头,投向不远处那个单薄而沉寂的身影——88059。
自从之前的几次事件之后,一种无形的、脆弱的联系似乎在两人之间悄然建立。不再是彻底的拒绝。虽然她依然如同一座移动的冰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但托尔芬偶尔在隐蔽的角落,用达尔维亚语低声尝试问出一些东西时,他能捕捉到她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那是一种倾听的姿态,一种确认周围绝对安全的警惕性姿态。
托尔芬认为既然并非是完全的陌生人了,就不应该以编号相称,那是铎肯人像对待牲畜一样烙下的印记,他更想知道烙印之下的名字。
机会在一个冰冷刺骨的黄昏降临。收工哨声尖利地撕裂空气,看守粗暴的呵斥比往日更加刺耳。天空阴沉如铅,压得人喘不过气。囚犯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探照灯光柱的切割下,如同行尸走肉般挪向拥挤的囚房区。托尔芬故意落后几步,与88059几乎同步踏入了B区通往囚房的那条僻静通道。狭窄的空间只有冰冷混凝土墙壁,昏暗的魔晶灯投下摇曳的光影。监视哨塔的强光因角度问题,恰好在这里形成一小片不足两秒的视觉盲区。
“你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托尔芬的声音压得比他自己的心跳声还低,带着孤注一掷的急切,“我们都在工坊工作,也许我们能互相照应一下。”
就在灯光即将重新扫过这片区域的瞬间,一个音节,短促、清晰,如同冰珠砸落在铁盘上,冲破了她长久冰封的沉默:
“吉斯伊冯娜。”
声音消失的速度和灯光扫过的速度一样快。她已恢复了低眉顺眼、毫无生气的模样,仿佛那两个字从未出现过。但托尔芬的心却在黑暗中狂跳起来。
伊冯娜!一个属于活人的名字!不再是冰冷的编号!这短暂的交流如同在绝望的冰面上凿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缝。吉斯——这个名字在洛尔贵族谱系中颇有分量,好像是属于王都奥雷利亚的核心家族之一。
这个身份像一道惊雷劈入托尔芬的脑海,瞬间照亮了她身上许多令人费解的特质——那种深入骨髓的、即便在绝境中也无法彻底磨灭的骄傲,那种与矿坑和工坊格格不入的动作神情,那种冰冷沉默下隐藏的锐利锋芒。
一个王都贵女,应当是奥利维耶麾下精锐法师团的成员,怎会穿着地勤机械师的工装被俘,最终落入这利维亚的炼狱?也许是为了方便保护那些机械师,托尔芬不禁想到。
随后在连续工作了一个月后,两人的关系也开始熟络起来。
但没过几天,伊冯娜的状态突然开始了肉眼可见的不对劲了起来。她那原本如同精密机械般稳定的操作,开始出现细微的颤抖和延迟。
在刻录核心晶片上蚀刻符文时,指尖的魔力输出变得不再平滑,偶尔会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导致高能魔力束在晶片表面留下微小却致命的灼痕。
托尔芬依靠他对魔力异常流动的敏锐感知,大致感受到了那种紊乱——如同平静河流下湍急危险的暗流在疯狂涌动、积蓄。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即使在工坊冰冷的灯光下,也能看到一层不正常的潮红在颧骨处蔓延。汗水浸透了她囚服的领口,那不是劳作的热汗,更像是病痛的冷汗。每一次弯腰拾取晶片,每一次起身推动沉重的产品架,她的动作都带上了一种强忍痛苦的滞重感,呼吸也变得短促而费力。
在一次巡视中,克鲁格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显然捕捉到了她的异常。他停在伊冯娜身后,用那根象征权力的硬棍戳了戳她瘦削的肩胛骨:“88059!动作快点,在磨蹭什么?想滚回矿坑去挖石头?”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冰冷的威胁。
伊冯娜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动物,但随即又强迫自己松弛下来,用更低垂的头颅和更加卑微的姿态回应。她没有辩解,只是咬紧牙关,强行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托尔芬看到她握着刻录笔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清晰的血印。她硬生生将涌到喉咙口的咳嗽咽了回去,喉结痛苦地滚动了一下。托尔芬的心猛地揪紧,那刻意伪装的顺从下,是濒临崩溃的边缘。
恶化来得迅猛而残酷。几天后的一个凌晨,凄厉的起床哨撕裂了囚房死水般的寂静。托尔芬几乎是本能地翻身坐起,目光第一时间投向角落的下铺。黑暗中,他听到了那里传来一阵极力压抑、却如同破风箱般粗重艰难的喘息声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他借着囚房门口微弱的光线摸索过去。伊冯娜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身体裹在那条薄得可怜的毯子里,却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毯子边缘露出的光头浸满了冷汗,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湿漉漉的微光。她的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却干裂发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急促的嘶嘶声,仿佛全身正在被灼热的火焰舔舐。当托尔芬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了她滚烫的额头时,那惊人的热度让他猛地缩回了手。
“伊冯娜!”他压低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虑呼唤她的名字。
她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平日里那片冰冷的死水深渊,此刻充满了混乱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窒息的虚弱。琥珀色的瞳孔涣散,难以聚焦。
“托尔……芬?”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认出眼前晃动的人影,“水……冷……”
托尔芬连忙从自己床下那个瘪瘪的铁皮水壶里倒出仅剩的一些干净的水,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后颈,喂到她干裂的唇边。伊冯娜贪婪地吞咽着,冰冷的液体似乎稍稍缓解了她喉咙的灼痛,但身体的高热没有丝毫减退,剧烈的寒颤反而更甚。
“我……不行了……”她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碎玻璃,“魔力……絮乱……反噬……爆发了……”
托尔芬的心猛地一沉。魔力絮乱?自己好像原来在艾什餐馆听到过有个法师客人提起过这个。
“法师……只要释放……法术……”伊冯娜断断续续地解释,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她残存不多的力气,声音破碎不堪,“体内……都会产生……魔力絮乱……就像不断累积的……剧毒……”她闭上眼睛,似乎在积攒最后的力量,“必须……每过一段时间……用消耗大量魔力的法术……将魔力耗尽……否则……积累……爆发……烧干自己……”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我……不敢……用魔法……会被发现……我对付不了……那么多人……”一丝绝望的苦笑扭曲了她滚烫的唇角,“不过……撑到现在……还是要死”
真相如同冰冷的铁锤砸下,法师那惊人的战斗力和毁灭性的能力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致命的枷锁。为了不让施法后产生的魔力絮乱反噬,她必须定期释放魔法去“清空”掉体内累积的魔力絮乱,如同必须定期排泄剧毒。
在这座如同天罗地网的集中营里,动用任何引起大动静的魔法无异于自杀。她之前偷偷拆掉魔力刻录机与魔晶石的连接后,试图通过让刻录机使用自己的的魔力来引导和消耗那些絮乱魔力,现在看来,那点消耗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无法触及核心,反而加速了危机的爆发!
“那有别的解决方法吗?”托尔芬急切地追问,一个模糊而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疯狂滋长,他也许可以救她。
“或许……有……但我……不知道……”伊冯娜的声音非常虚弱,“我只会……杀伤性……魔法……所以……”她努力的支撑她沉重的眼皮,尝试保持目前还算清醒的意识。
如果她释放魔法后我将魔法吸收再转为魔力传输到储魔工具里呢?托尔芬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奔涌!控制力?魔力?他有!他身体就是最纯粹的、天生的魔力导体!他天生无法存储魔力,但任何魔力或魔法进入他的身体,都能被他引导、转化为魔力传导出去,如同电流流过金属导线!
他修理路灯、组装枪械核心时,早已无数次验证了自己这种奇特天赋——他能感知到最细微的魔力流动,能尝试引导它们!既然那些存储魔力的工具存储不了魔法,他把魔法转化成魔力再输入进去不就好了,只是……他从未尝试过引导如此庞大、如此狂暴、足以撑爆一个精锐战斗法师的能量!这无异于用一根细铜线去承载闪电!
“相信我!”托尔芬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孤注一掷的决绝而微微发颤,他紧紧握住伊冯娜滚烫得吓人的手腕,那惊人的热度传递着死亡的倒计时,“我准备妥当后把你的魔力……释放出来!全部!引导给我!我能帮你排出去!”他快速而低声地说出计划的疯狂核心,“我身体特殊!魔力……直接流过!像魔力导线一样!”
伊冯娜原本茫然的眼神瞬间凝聚了一下,如同回光返照般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你……不是法师……怎么可能……”她的声音带着重病者的怀疑和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
“没时间解释了!信我!”托尔芬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看着伊冯娜眼中最后的光芒正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死亡的冰冷气息已经慢慢缠绕上了她的身体。“再犹豫……你就真的死了!”他最后这句话如同重锤,敲在伊冯娜濒临瓦解的精神壁垒上。
琥珀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随即泛起一层绝望与孤注一掷交织的死灰色。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那干裂的嘴唇只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带着一种交付性命的、彻底的信任:“……好。”
随后托尔芬便立刻去找霍夫曼为伊冯娜请了病假并申请了一些廉价药物,霍夫曼竟然同意了,可能是在他眼里自己和伊冯娜称得上是好用的工具吧,换在矿区的战俘做这种事早就被处死了。
虽然霍夫曼同意了伊冯娜休息几天,但作为代价,托尔芬每天工作的时间被他也延长到了深夜。
时机!工作中的托尔芬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魔导机械。必须找一个绝对安全、魔力波动不易被集中营侦测矩阵捕捉的时机和地点。
通过它这段时间的观察,工坊工作时间太吵闹,但魔力监测也最密集;深夜囚房区相对安静,但巡逻看守频繁……废弃矿坑!他脑中灵光一闪!那些被挖空、废弃的矿洞深处,厚重的岩层和无处不在的巨大金属矿脉,都是天然的魔力屏障和干扰源!而且那里地形复杂,便于隐藏!
机会来的很快。当天下午便有一场罕见的暴风雪席卷了利维亚地区。狂风卷着鹅毛大雪,能见度不足十米,天地间一片灰白混沌。刺骨的寒风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一切暴露在外的物体。集中营的探照灯光柱在风雪中扭曲、散射,威力大减,但劳工们仍要在这恶劣的天气中劳作。监工们大多缩在温暖的哨所或办公室里,骂骂咧咧地诅咒着天气。就连“锻炉”工坊的轰鸣声似乎也被这天地之威压低了音量。
厂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应急魔晶灯散发着惨淡的光晕。大部分囚犯蜷缩在冰冷的工位上,试图用单薄的囚服抵御寒意。看守们也懒得在这种鬼天气里深入冰冷的车间巡视,大多躲在入口处的小隔间里烤火。
托尔芬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时机到了!他借着去库房拿备用零件的借口,飞快地向伊冯娜使了个眼色。伊冯娜强撑着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身体,找了个检查刻录机稳定时发现螺钉松动的理由,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如同风雪中的幽灵,凭借着对监工巡逻间隙的精准把握,快速闪出工坊侧门,冲入狂暴的风雪中。
冰冷的雪花如同刀片刮在脸上。能见度极低,耳边只有狂风凄厉的呼啸。托尔芬半搀半拖着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伊冯娜,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矿坑区域外围那片废弃的矿洞摸去。伊冯娜的身体滚烫得惊人,呼吸灼热而微弱,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托尔芬能感觉到她体内那股狂暴的魔力正在疯狂冲撞,濒临爆发的边缘!
“坚持住……快到了……”托尔芬在她耳边沉声道,声音瞬间被狂风吞噬。他认出了一个被巨大废弃矿渣堆半掩着的矿洞入口,铁轨早已锈蚀断裂,入口的木栅栏腐朽不堪。他奋力推开一道缝隙,拉着伊冯娜钻了进去。
洞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潮湿的泥土气息和年代久远的腐烂木头气味。冰冷的空气比外面稍好,但依旧刺骨。只有洞口透入的微弱雪光勉强勾勒出嶙峋的洞壁轮廓。巨大的废弃矿车和锈蚀的金属支架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散落在黑暗深处。这里曾是矿脉富集之处,金属矿体在岩层中形成了天然的屏蔽层和干扰场。
“就这里!”托尔芬将伊冯娜小心地安置在一块相对干燥、倚靠着冰冷岩壁的地方。她身体软趴趴地滑倒,几乎坐不住,全靠岩壁支撑。
“快……来不及了……”伊冯娜的声音如同游丝,眼神已经开始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皮肤下仿佛有熔岩在流淌,透出不正常的红光。
托尔芬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事先藏在工具箱夹层里的东西飞快地拿出来——那是他过去几天深夜在工坊里像蚂蚁搬家一样,利用一切机会偷偷收集的各种魔导零件!大大小小,形态各异,有步枪能量匣的扁平核心,有小型魔导设备替换下来的圆柱形储能块,甚至还有几块从报废检测仪器上抠下来的魔力储能盒!
这些东西虽然内部蕴含的魔力早已枯竭,但其核心符文阵列和魔力传导通路结构大多还完好。它们被托尔芬用绝缘导线和粗糙的金属夹子以一种极其原始、甚至堪称野蛮的方式串联并联在一起,形成了一张简陋的、歪歪扭扭的“魔力导流网”。这是他制作的“泄洪渠”!他无法存储魔力,只能用这些空壳作为导体和缓冲!
托尔芬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他将伊冯娜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引导她抬起手,掌心对准自己张开的右手。“把你的全部魔力全部释放出来!”他低吼道,眼神死死锁定着她,“相信我!”
伊冯娜闭上眼,最后一丝力量凝聚。下一秒,她像决定了什么,双眼猛地睁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深处,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一股无形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瞬间充斥了整个矿洞!冰冷的岩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小的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
轰——!!!
一股无形无质、却沛然莫御的法术能量,如同挣脱了堤坝束缚的灭世洪水,狂暴地冲出了伊冯娜的掌心,沿着两人相连的手臂,瞬间灌入托尔芬的身体。
托尔芬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仿佛有无数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的每一根神经!那不是冰冷的魔力流,那是焚烧灵魂的熔岩!是咆哮的雷霆!
原本听话的魔力经过伊冯娜施展的魔法变为了毁灭性的能量!他的身体如同通了高压电般剧烈地抽搐起来!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红光淹没,耳中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如同宇宙初开般的能量轰鸣!骨骼在尖叫,肌肉在撕裂!皮肤表面血管根根凸起,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濒临爆裂的紫红色!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囚服!
生不如死!这一刻,托尔芬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试图容纳洪水的水库!伊冯娜体内积攒的、足以匹敌一次魔导炮炮击威力的魔法产生的狂暴絮乱魔力,正在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他低估了魔力转化为魔法后的狂暴程度!远远低估了!这根本不是他能完全承载并平稳导向大地的浪潮,这是足以摧毁一切的决堤海啸!
本能!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剧痛!托尔芬那如同精密仪器般的魔力控制天赋被激发到了极致!他咬碎了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全部的精神力死死锁定在右臂的“通道”上!导引!快!再快!不能停在体内!本能!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剧痛!托尔芬那如同导体的体质被激发到了极致!他咬碎了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全部的精神力死死锁定在右手手臂的“通道”上!导引!快!再快!
涌入体内的毁灭性能量洪流,被他强行推向右臂,如同一根水管,疯狂地注入他身前那张由废弃魔力容器组成的简陋“导流网”!
滋滋滋——噼啪!
瞬间,那些早已干涸的魔力容器像上辈子的灯泡被注入了过载的电流般疯狂亮起!内部残存的、用作魔力通路基础的劣质魔晶石碎片和导魔铜箔在远超设计极限的能量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刺眼的白光、蓝光、甚至诡异的红光从那些老旧、布满灰尘的电池外壳缝隙中迸射出来!金属夹子在高温下瞬间变得通红,导线绝缘皮发出焦糊的青烟!整个导流网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密集的爆裂声和刺耳的尖啸!
托尔芬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一座即将爆炸的火药库边缘!他拼尽全力疏导着,像一个在滔天洪水中徒劳筑坝的凡人!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脸上淌下,滴落在滚烫的金属导流网上,瞬间化为蒸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张临时拼凑的泄洪渠承受能力正在迅速逼近极限!好几块串联的储能核心表面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蛛网状裂痕,内部的回路结构正在被狂暴的能量流强行摧毁!
“不……不行了……减慢一点。”托尔芬嘶哑地说道,试图提醒伊冯娜控制输出。但伊冯娜的身体已经软倒下去,完全失去了意识。能量的输出并非由她主观控制,而是体内絮乱魔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后的本能倾泻!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魔力容器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刺眼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角落,绝缘皮燃烧的焦糊味浓烈刺鼻,托尔芬的手臂因为过度承载能量而剧痛到近乎麻木。他意识到,再不切断能量源,不等集中营发现,他自己和伊冯娜就要先被这失控的能量炸成碎片!而一旦这个魔力容器彻底崩溃爆炸,引发的动静足以引来整个集中营的看守。
“该死!”托尔芬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他猛地将插在导流网核心节点上的右手拔了出来。
涌入体内的毁灭性能量洪流,被他强行地引导向他的右手。那只手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出惊人的高温和刺眼的光芒。但他知道,这还不够!这股力量太过狂暴,直接释放会引发巨大的魔力闪光和爆炸!他还需要一个缓冲,一个泄洪渠。
目光瞬间扫过黑暗的矿洞深处,巨大的废弃矿车、横亘的铁轨、支撑洞顶的沉重金属支架。就是它们!
托尔芬拼尽全力走了过去,猛地将那只承载着毁灭性能量的右手,狠狠按在身旁一根粗大的、冰冷裸露的金属支架上!
滋滋滋——噼啪!轰!!
剩下狂暴的能量找到了宣泄口!瞬间涌入巨大的金属结构!刺眼的红紫光猛地从支架和与之相连的废弃矿车上迸发出来!金属在远超承受极限的能量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支架表面瞬间变得通红发亮!锈蚀的矿车铁皮如同纸片般鼓起、扭曲、撕裂!铁轨在剧烈的能量传导中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垂死的巨蛇!头顶的岩层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更大的碎石开始坠落!
“不……不行了……控制不住了!”托尔芬嘶吼着,他能感觉到导流的金属结构正在迅速崩溃,这股力量太过庞大,他必须离开!必须找到能够挡住爆炸的藏身处。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手从滚烫的支架上拔开。失去他这个关键的、具有一定控制和缓冲作用的“中继点”,部分狂暴的能量洪流瞬间失去了约束。
托尔芬踉跄着后退,看了一眼昏迷在岩壁凹陷内、气息微弱的伊冯娜,这个岩壁凹陷似乎只能容纳一个人。他对着岩壁里的伊冯娜用尽全力说道:“撑住!”随即转身,尝试寻找别的位置来抵抗即将到来的爆炸。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从矿洞深处炸开!
并非惊天动地的毁灭性爆炸,更像是无数钢铁被瞬间挤压、撕裂、熔化的声音集中爆发。
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那片区域。狂暴的能量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气浪、熔融的金属碎片、炸裂的岩石碎块如同风暴般横扫整个矿洞。
沉重的废弃矿车被掀飞、扭曲。支撑洞顶的巨大金属支架发出刺耳的摩擦呻吟,好几处连接螺栓瞬间熔断、崩飞。大块大块的岩石和冻土轰然落下,尘土弥漫。
白光熄灭,浓烟滚滚。刺鼻的金属灼烧味、臭氧味和魔力严重过载后残留的焦糊气息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洞顶的落石暂时形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掩体,遮蔽了爆炸的核心区域。
托尔芬眼前发黑,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耳鸣,腿部传来火辣辣的剧痛,肯定是被飞溅的碎片划伤了。所幸他刚刚找到了一个矿渣堆吸收了大部分冲击。他身下的地面一片狼藉,那个爆炸点附近的支架彻底熔毁变形,矿车扭曲成了废铁,周围的岩壁一片焦黑,布满裂纹。
“呜——”凄厉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撕裂风雪和工坊的轰鸣,响彻整个利维亚集中营!红色的旋转警灯光芒穿透弥漫的雪雾,如同死神的眼睛!
“怎么回事?!”“哪里爆炸?!”“敌袭?!”看守们惊恐的吼叫和沉重的皮靴奔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迅速逼近矿坑区域!
托尔芬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动静比他预想的更大,他艰难地爬起身,顾不上查看自己的伤势,跌跌撞撞地冲回伊冯娜所在的角落。
她依旧昏迷着,但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晕已经褪去大半,滚烫的体温明显下降,呼吸虽然微弱却平稳了许多。最关键的是,托尔芬敏锐地感知到,她体内那股狂暴肆虐的毁灭性能量洪流,已经消失了。魔力絮乱的危机解除了!
成功了!狂喜瞬间冲上托尔芬的心头,但他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危机远未过去,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们!
他快速检查了一下伊冯娜的情况,确认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然后,他咬紧牙关,忍着背部的剧痛和体内魔力冲刷后的极度虚弱感,尝试将她背了起来,她轻得惊人。
托尔芬辨认着方向,凭借着记忆和对混乱中脚步声的判断,选择了一条远离爆炸中心、通往矿坑外围另一片废弃区域的迂回路线。暴风雪依旧猛烈,这成了最好的掩护。他背着伊冯娜,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厚厚的积雪和嶙峋的矿渣中跋涉,冰冷的狂风如同钝刀切割着他裸露的皮肤。每一次跌倒,他都死死护住背上的伊冯娜,自己则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冻土和碎石上。鲜血从他腿上的伤口渗出,染红了破烂的囚服,在灰白的雪地上留下断续的暗红印记。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被巨大废弃机械残骸半掩着的、相对隐蔽的凹坑。他小心翼翼地将伊冯娜放下,用积雪掩盖掉附近明显的足迹,又扯下几块破碎的帆布盖在她身上,勉强遮挡风雪。做完这一切,他已精疲力竭,腿部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肺部因为一直吸入冷空气变得如同风箱般拉扯着。
“活下去……”他对着昏迷的伊冯娜低声说了一句,随即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转身,朝着爆炸声传来、警笛嘶鸣、人声鼎沸的方向,踉跄着奔去。他必须主动暴露,把所有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当他故意弄出不小的动静,气喘吁吁、满身狼藉,身上沾着不少泥雪、腿部渗血地出现在一群正拿着探照灯和武器、如临大敌搜索爆炸点的看守视线中时,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站住!什么人?!”几支黑洞洞的枪口立刻对准了他。“长……长官……”托尔芬装作极度惊恐和体力不支的样子,扑倒在地,“爆炸……吓死我了……我……我在旁边废弃坑道里……找……找能避风的地方……突然就……山崩地裂一样……”他语无伦次,浑身发抖,指着爆炸的方向,满脸都是真实的恐惧和后怕。
“是你?!88073!”一个看守认出了他,上前粗暴地将他拽起来,“你他妈在那边干什么?!爆炸是不是你搞的鬼?!”
“不!不是!”托尔芬惊恐地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听到巨响……石头砸下来……我就拼命跑……”他的表演堪称完美,充分利用了爆炸现场的混乱和自身的狼狈。
看守们狐疑地打量着他,又看了看远处还在冒着烟尘的巨大塌陷区域。“带走!交给克鲁格长官!他妈的,这么大的暴风雪,派我们来就给你这么个洛尔猪擦屁股。”他们粗暴地推搡着托尔芬,朝着工坊区方向走去。托尔芬顺从地被押走,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听起来来查看的士兵都在这了,伊冯娜暂时安全了。
初步的审讯在工坊临时腾空的一个工具间里进行,冰冷而压抑。克鲁格亲自上阵,横肉脸上写满了暴怒和惊疑。
“说!到底怎么回事?!”克鲁格咆哮着,唾沫星子喷在托尔芬脸上,“那个废弃矿洞为什么会爆炸?!是不是你在搞破坏?!”他手中的硬木棍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托尔芬背部的伤口上。
“啊——!”剧痛让托尔芬蜷缩起来,冷汗淋漓。他嘶哑地编织着谎言:“长……长官……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觉得那边……可能能避风……刚到洞口……里面就……就炸了……像是……像是废弃的魔导设备……年久失修……短路了?”他将事情描绘成一起意外事故,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倒霉的、险些被炸死的发现者。
然而不到半天,当暴风雪过去,前去观测的技术人员的初步勘察报告很快送到了赶来的集中营高层——一个穿着笔挺深灰色制服、眼神阴沉如同秃鹫的金发少校手中。报告明确指出:
1.爆炸核心区域残留魔力残留强度惊人,峰值接近4个单位的高级魔导水晶的魔力水平,无符文残留和元素扰动。
2.爆炸性质为粗暴的、失控的魔力过载殉爆,源头不明。
3.现场发现多处金属支架熔毁、矿车扭曲,符合高强度魔力瞬间灌注金属导体导致过载熔毁的特征。
4.
88073号囚犯(托尔芬)无任何魔力天赋,身体检测仅有腿部撕裂伤(符合冲击波和飞溅碎片造成),体内无异常魔力残留。其被发现时极度惊恐,衣着破烂,沾满泥雪,位置在爆炸区域外围,符合其自述的“遭遇意外冲击”的说法。
5.未发现其他可疑人员活动痕迹。
“荒谬!”少校放下报告,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被反铐着、腿部渗血、萎靡不堪的托尔芬,“一个没有魔力天赋的废物,在废弃矿洞里碰巧遇到了一场接近魔导炮轰击强度的魔力爆炸?还刚好活了下来?”他的手指在报告上敲打着,“除非……这个88073本身就是一个高阶法师,不过他用很高明技巧掩藏了他的魔力!”他眼中闪过一丝冷酷而贪婪的光芒,“一个能隐藏自身魔力的方法。啧,听说我们的飞行器最近总是被斯提尔玛联合王国整出的那个什么魔力侦测器发现,如果能将这个技术用到魔导器上……这价值……远超生产一个月的武器!”
他转向旁边一个穿着带有精密炼金回路徽章白大褂、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人:“汉斯博士,你的看法?”
汉斯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的夹鼻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充满研究的理性。他一直仔细听着汇报,此刻目光如同解剖刀般在托尔芬身上反复扫视:“少校,真实情况可能不是您想的那样。现场的能量残留图谱……非常独特。呈现出一种……罕见的‘纯粹性’和‘高导性’。没有元素属性污染,更像是自然的魔力流被强行压缩、过载,然后通过一个近乎完美的导体瞬间释放。”他走到托尔芬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件稀有的、未曾记载的矿物标本,“88059号(伊冯娜)当时在哪?”
“报告博士!”一个看守立刻回答,“88059在爆炸发生前因身体不适,在前往库房的路上晕倒了!爆炸时她不在现场!我们确认过!”
汉斯博士点了点头,似乎排除了一个干扰项。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托尔芬身上:“隐藏自身魔力的技巧?应该不是。”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魔法需要真相。把他交给我。我要把它带回首都的‘棱镜’研究所,那里需要这样‘特殊’的样本进行深入研究。他或许有潜力成为理解魔力本源的一把新钥匙。”
金发少校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残忍笑容:“很好。博士,这个‘特殊样本’就移交给你了。但……你记得在提交上去的报告署上我的名字。”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报告,“至于那个废弃矿洞……封锁起来!作为意外事故处理!”
冰冷的命令如同判决。托尔芬被粗暴地拖走时,目光扫过人群外围——伊冯娜不知何时也虚弱地出现在看守的监视下,靠在门框边。她脸色依旧苍白,但高烧已退,眼神恢复了部分清明。当她的目光与托尔芬相遇时,眼中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一丝诀别的意味,以及一种托尔芬在这一刻才读懂了的、极其复杂的感激和……歉疚?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看口型似乎是:“抱歉……”然后,她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随后,针对托尔芬的“转移”开始了。没有审判,没有解释。他被汉斯随行的牧师施了一个强效镇静的咒语,视线迅速模糊,身体失去控制。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感到自己被粗暴地塞进一个冰冷的盒子,如同待处理的实验动物。最后残留的意识里,是艾什阿姨热闹的餐馆,和克莱尔远在新大陆殖民地那渺茫的星火。
不知过了多久,托尔芬在剧烈的颠簸和刺骨的寒冷中恢复了一丝意识。他发现自己被扒光了囚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粗糙的灰白色的衣服,手脚被沉重的合金镣铐固定在冰冷的金属座椅上。座椅位于一个封闭的运输车厢内。车厢没有窗户,只有顶部一盏昏暗的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空气污浊,弥漫着浓重且刺鼻气味。每一次颠簸,冰冷的镣铐都深深勒进他的手腕脚踝,带来刺骨的疼痛和麻木。
车厢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正是那个眼神狂热的汉斯博士。他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旅行装,膝盖上放着一个打开的合金手提箱,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一份份实验文件、细长的晶体探针、复杂的多频段魔力传感器和一些魔晶石。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个他面前的小型魔导仪器,上面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能量图谱,指尖在上面快速划动、标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探究欲。
博士旁边,坐着一个沉默如山的身影。那是一个身高接近两米二的巨人!穿着特制的、带有厚重灰黑色金属护甲的军服,如同人形堡垒。他脸上覆盖着半张冰冷的合金面具,露出的下颌线条如同斧凿刀刻般冷硬。裸露的手臂肌肉虬结,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仿佛某种金属浇筑而成。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那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两盏散发着幽蓝色恒定光芒的魔导义眼!冰冷、毫无感情,幽蓝的光线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诡异。
这就是铎肯炼金术与魔导技术结合的最高杰作之一——大陆东北部的寒霜兽人改造出的“铁卫”。他似乎没有思想,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座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散发着纯粹的、令人窒息的物理压迫感和非人感。
“醒了?”汉斯博士察觉到托尔芬的动静,抬起头,夹鼻眼镜后的目光带着一种审视稀有标本的冰冷兴趣。“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汉斯·冯·克利格,铎肯共和国最高炼金研究院‘棱镜’研究所的一级研究员。也是苯诺瓦公司的创始人。”他关闭了手中的魔导仪器,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一种虚伪的笑容。
“托尔芬·林顿先生?或者,我该称呼你为88073?你对我们在集中营那个小矿坑里发现的‘小烟花’,有什么新的见解可以分享吗?在你‘睡觉’的时候我测得你身体中的魔力含量可是零,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连最没有天赋的人体内也会存在哪怕一丝的魔力,你这种情况真是闻所未闻啊。还有你是如何在没有丝毫魔力的情况下,如何控制了那股魔力的释放呢?也许你能和我分享一下。”他刻意强调了“没有丝毫魔力”和“控制”这两个词,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论断——他根本不信什么意外事故。
托尔芬闭上眼睛,拒绝回答。他知道此时谎言已经没有意义了,面对这种级别的存在和即将抵达的那个名为“棱镜”的实验室,任何谎言都是徒劳的。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被彻底剖析的未知炼狱。
“不说话?”汉斯博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酷的耐心,“没关系。到了‘棱镜’,我们有最专业的学者和最充裕的时间。你会喜欢那里的,那里是真理的熔炉。”他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合金手提箱,里面那些冰冷的器械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我们会一层一层,解析你身体的秘密。我很期待,看看你这个一丝魔力都没有的废物’,是如何成为魔力洪流的‘导体’的。”
车厢依旧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颠簸,穿过风雪,驶向未知的恐怖。冰冷的镣铐如同毒蛇,缠绕并固定着托尔芬的四肢。对面,汉斯博士如同准备解剖青蛙的实验者,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幽光,而那个沉默的“铁卫”,如同来自地狱的守卫,散发着纯粹力量和精密机械的死亡气息。利维亚集中营的死亡之地已成为过去,前方等待着他的,是名为“棱镜”的、更加冰冷残酷的炼金熔炉。
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家。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念头,如同在无尽深渊中挣扎时,手中紧握的最后一块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