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辰开车很稳,一路过去,连颠簸都像是摇篮在晃。
车程漫长,桑榆渐渐有些犯困。
后排的边牧也早趴着闭上了眼。
车子驶上苍洱大道时,天光正好沉下来。
江一辰挺兴奋,扭头叫她:“桑榆,快看!”桑榆迷迷糊糊睁开眼。
斜阳西沉,光线变得柔和。
道路宽阔,他们还在中段往上,视野极好,底下的村庄和远处的洱海一览无余。
公路像条铺着碎光的绸带,就连远处村庄的青瓦顶都镶了金边。
余晖给洱海镀了层浅浅的金。
大概是旺季,路边排开不少行人,都在拍照打卡。
果然,旅游旺季的马路边,连风里都飘着相机快门的咔嚓声。
江一辰冲她挤挤眼,“怎么样?咱要不要下去也拍点照片?”来一趟怎么可能不拍点照片,桑榆正心动呢,电话铃声响起,是小助理的来电。
“小夏?什么事?”“桑榆姐!绘圈大赛的小道消息!”听筒里的声音雀跃得像要蹦出来,“下届主题定了,是流浪动物保护”她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心思却飘到了千里之外。
洱海的风卷着车窗外的喧嚣灌进来,小夏后面说的赛程安排、投稿要求,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桑榆有些心不在焉的回应。
直到江一辰探过身子按了免提,对着话筒笑:“okok,她知道了。
现在是假期时间,她这会儿正对着洱海发呆呢,假期就让她好好玩吧。
”他还特地放慢了车速,好让桑榆多欣赏一会。
把车开到路边,停好。
江一辰从后备箱掏出摄像机。
边牧一下车就像牛皮糖一样紧跟着桑榆,一路小跑到桑榆脚边的模样,被江一辰按着拍了好几张歪头照。
他还指挥着桑榆和边牧站一起,“桑榆妹妹!来站这站这!给你和小宋一起拍一张。
”等桑榆和狗并排站在苍洱大道上,他举着相机倒退着找角度:“往右边挪半步,对,看镜头——”夕阳把两人一狗的影子拉得老长。
桑榆看着江一辰传给她的照片,鬼使神差,又发给了宋卿时。
不出所料,那头一直没有回复。
桑榆关掉手机,只能安慰自己他还是在忙。
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她都已经不在意那件事了呢,宋卿时怎么还躲着她。
边牧跳起来扒拉她的长裙,桑榆半弯着腰,蹭蹭它毛绒绒的耳朵。
江一辰笑着又给他们拍了几张,“走吧,先去酒店报道,收拾一下。
晚上我预约了一家菌子火锅!听说还不错。
”桑榆点点头,牵着边牧上车。
江一辰预定的民宿藏在苍山洱海间,青瓦白墙被藤蔓缠绕。
院中的三角梅开得泼泼洒洒,石板路蜿蜒至竹篱边,远处云雾漫过黛色山峦,还能听见洱海的浪声。
桑榆感觉整个身心都放松了,这场景倒真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觉。
民宿的老板热情好客,带着他们进去。
途经还有一个室内私汤,老板告诉他们,这可以泡花瓣浴。
桑榆四处张望,想把这些都记下来。
民宿两侧的房间风格迥异。
东侧木质格栅窗正对着层叠的梯田,纱幔随山风轻晃,床上铺着蓝白扎染的床品,墙角陶罐里插着刚摘的野菊;西侧那间更显雅致,夜晚能透过天窗看见星空,老木桌上摆着手工雕花木盒,里面盛着晒干的桂花。
江一辰作出请的姿势,“女士优先。
”桑榆莞尔一笑,她这次是以采风为主,所以随意的搭了一身,网上好像管这叫波西米亚风。
她一笑,身上的饰品都随之晃动,微风徐徐,身后的绿樱花瓣拂过她的碎发,飘落到她的肩头。
江一辰愣愣地,没忍住抬手给这一幕拍了下来。
他正感慨自己技术了得,马上传给宋卿时可得好好邀功。
没开心几秒就察觉裤脚有一股劲,低头,那边牧恶狠狠地咬着他的裤腿。
不是吧,咬他干什么?好兄弟你别多想啊!我可不是曹贼啊!江一辰趁着桑榆注意力还在房间上,赶紧拉着狗绳走远。
走到距离桑榆七八米开外才停下来,他蹲下和宋卿时说悄悄话,“我给桑榆妹妹拍照片不是为了你吗?!你还有点良心吗!你咬我裤子干什么?我是那样人吗?朋友妻不可欺!还有,我裤子很贵的!变回来了给我打钱!”两人狗狗祟祟的悄悄话,桑榆全都不得而知。
她已经选好了房间,看那一人一狗还在那蹲着,她也没打扰,就提高声音喊了句,“江一辰,我选好了,我先去收拾东西了。
”江一辰这才直起身,“哦哦,好的!我也收拾收拾。
”等收拾完已经到了饭点,距离他们预约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照旧是江一辰开车。
慕名来尝菌子火锅的人很多,桑榆和江一辰找了个位置坐等。
边牧就站在她腿边。
还被路人围观说,这狗好黏人呢。
桑榆有选择困难症干脆让江一辰预约点单,反正都是菌子嘛,就是外形名称不太一样。
不过她有想喝的东西,出于礼貌她询问,“我要去买酸奶,你喝哪一种?”江一辰还在勾选菌子呢,闻言抬头,想了一会,“是那家吗?那就ore酸奶奶昔那个吧,辛苦咱桑榆妹妹啦。
”桑榆点头,“客气什么。
”然后拿过小挎包,边牧就跟在她后面,她浑然不觉。
江一辰以为桑榆知道边牧跟着,也没说什么。
只是嘱咐让早去早回。
桑榆看着定位导航,左拐右拐的。
再加上来旅游的人又多,她总感觉自己像无头苍蝇乱转。
没注意,就撞到一个人。
桑榆本能反应是说抱歉,但对方只是点个头就立马走远,消失在人群中,仿佛一刻都不能多呆。
那人不仅带着黑色的鸭舌帽,还有口罩和墨镜,压根不像是来旅游的,更像是躲避狗仔的大明星。
桑榆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怎么可能这么巧,一大明星在路上就能给她碰到。
她整理衣服继续跟着导航,好不容易找到店铺拿到酸奶,才发现手机丢了。
记忆瞬回到刚才,她不小心撞到人,也许是那个时候…“你好这边扫码付款。
”店员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烧的她有些局促。
桑榆将酸奶放在柜台上,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手机丢了,可以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店员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将手机递了过去。
桑榆顶着怀疑的目光拨打了第一个电话,十几秒过去了——无人接听。
桑榆咬唇,硬着头皮拨打了第二个。
这下响了几秒钟,接通了,桑榆和店员同时松了一口气。
“喂?哪位?”江一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桑榆怕他挂了,急忙开口:“是我,桑榆。
”那头明显愣了几秒,“桑榆?这?你还有这个手机号呢?宋卿时知道吗?”“我手机丢了,付不了钱。
你能不能帮我付一下,回头我把钱转给你。
”“手机丢了?马上先从新买一个吧。
哎呀客气什么,都是朋友。
好了,付过去了,你让她看看。
我说你和小宋怎么还没回来呢,敢情手机丢了。
”桑榆皱眉,“小宋不是跟你吗?”江一辰不笑了,“我看见他跟着你一块走的,我以为你知道……”两人内心都是:完蛋了。
桑榆觉得自己真的是倒霉透顶了,先是宋卿时老玩消失,再是丢手机,现在就连宋卿时的狗都丢了。
那些委屈心酸,在这一刻到达顶点。
她蹲在路边上强忍着泪水,也不敢哭出声,只能拼命地吸气吐气缓解心情。
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轻拍了她的肩膀。
桑榆回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宋卿时举着她丢失的手机,半弯着腰出现她面前,“你在找这个吗?”江一辰接到电话就一路风风火火的赶来了,看到宋卿时和桑榆都在,吊起来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自然的走过去打招呼,“宋卿时,你忙完啦?哎呀我还说咱们一起给桑榆妹妹一个惊喜呢,哈哈哈没想到你这么沉不住气,一刻都不能等啊?”桑榆又往宋卿时身边靠了靠,“你来这不告诉我,原来是想偷偷给我惊喜吗?”宋卿时牵住她的手,温柔地说:“是的,但是我看到了…小宋在大街上叼着你的手机乱跑,就赶紧来找你了。
小宋已经被我找其他朋友代为照顾了,你不要担心。
”还好她没有弄丢宋卿时的狗,桑榆吐了一口气。
江一辰看他俩关系有所缓和,也非常欣慰,一把揽住宋卿时的肩膀,“走吧?我预约的菌子火锅到点了,刚刚和人家商量了下给我延迟了一会。
”然后又背过桑榆,对着宋卿时小声bb,“记得把我裤子钱报销了。
”宋卿时:……晚饭吃的菌子火锅,热腾腾的,鲜是鲜,桑榆吃完总觉得嘴里有点木木的,一旁的宋卿时一直往她碗里放菌子,自己都没怎么吃。
桑榆见状,也给他夹了点。
吃到一半,宋卿时非常抱歉地说有急事得先走。
“这么快又要走啊…”虽然语气有点遗憾,但是桑榆很善解人意,她知道宋卿时最近很忙,没有过多挽留只是嘱咐要注意身体。
“会的。
”宋卿时点头,当着江一辰的面亲了亲桑榆的额头。
“过段时间忙完了,我再好好陪你来这玩。
”这一旁若无人的举动,惹得在场唯一单身狗“哎哎哎”的叫。
宋卿时走了,江一辰接到消息说要去把小宋接回来。
桑榆一听,拿过纸巾擦嘴,“我和你一起去吧。
”“那不用,很近的它就在门外。
”江一辰摆摆手,“你在这等会我去把账结了。
”回到民宿,边牧很自然地要跟着江一辰住。
路上就为了边牧和谁住,江一辰和边牧在车内还争论了一番。
“不是?你和我睡?”“汪!”“你在人家家里住好几天了,现在才想起来避嫌?”“汪!”江一辰恨铁不成钢,“行啊,你可别后悔!”宋卿时你个怂蛋!江一辰内心怒吼。
人狗第n次大战拉下帷幕。
桑榆沉默,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当然是江一辰更莫名其妙一点,她掏出手机打字发送一气呵成。
晚上,桑榆拿出手绘板将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
画画使人轻松啊,就是少了点什么,她拿过一旁的手机点了两杯咖啡。
想着江一辰可能也没睡,可以给他送一杯过去。
他要是不喝,那两杯都是她的了。
等咖啡都送到了,她给江一辰发的消息都没回复,打电话也没人接。
有点担心,这个点也不可能就睡着了吧?她敲敲门,发现一点声音都没有。
拎着咖啡推门进入,“江一辰?你在吗?”桑榆抬眼一看,整个人就僵住了。
那只边牧,它没趴着,也没躺着——它竟然像个人似的,后腿直立站在房间中央,两只前爪捧着个手机,狗脸凑得极近,爪子还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更要命的是,桑榆定睛一瞧,那手机壳,分明是她买给宋卿时的那个!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发黑,桑榆腿一软,连人带咖啡直接瘫倒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