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冰冷的“不行”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切割着闻人的心脏。她几乎是逃回了自已的房间,反锁上门,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令人窒息的空旷和母亲的冷漠关在外面。扑倒在床上,她猛地将脸埋进还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试图堵住喉咙里翻涌的呜咽。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布料。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哭声泄出分毫——这个家,连悲伤都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如此多余。身L蜷缩成一团,在被子营造的、短暂而虚假的黑暗和安全里,她无声地颤抖着。委屈、失望、被忽视的愤怒,以及对即将到来的、完全陌生的住校生活的巨大恐惧,像沉重的铅块,压得她喘不过气。
“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个都不行……”
这个念头反复撕扯着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时间在泪水中变得模糊。
直到开学报到那天,闻人眼睛的红肿还没完全消退,神情恹恹的,像一株被暴晒后打蔫的小草。当李梅子元气记记地出现在家门口,喊着
“小忆,我来啦!行李在哪?”
闻人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梅子穿着新买的外套,头发扎得精神,脸上是走读生特有的、对未知校园生活的新鲜感。她自然地挽起闻人的胳膊,叽叽喳喳说着路上的见闻。
闻人的母亲就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拿着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目光落在李梅子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近乎漠然的打量。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热情招呼梅子,只是那么看着,直到两个女孩都感到了空气中无形的压力。闻人下意识地想抽回被梅子挽住的胳膊,却没能成功。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母亲终于开口,声音平直,没有任何温度,目光转向闻人,却仿佛穿透了她,落在某个虚无的点上,
“既然住校了,”
她顿了顿,咬了一口苹果,咀嚼的动作显得格外清晰
“就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她的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训诫,
“不要天天想着玩,听到没?学校是去读书的,不是去交朋友的。”
最后那句,像一根无形的刺,精准地扎在闻人尚未结痂的伤口上。
空气瞬间凝固了。闻人低着头,盯着自已的鞋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反驳,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
就在这时,李梅子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似乎完全没感受到闻人母亲的弦外之音和闻人此刻的难堪,或许是想缓和气氛,或许是真心认通长辈的话,她自然而然地接口道
“就是啊,阿姨说得对!学习才最重要!”
她甚至还晃了晃闻人的胳膊,带着点“看吧大人都是为我们好”的亲昵语气,补充道
“还有啊小忆,住校了更要定好自已的目标,好好努力!”
她的笑容真诚而明亮,像一把撒在伤口上的盐。
闻人身L猛地一僵。她感觉挽着自已的那只手,此刻像烙铁一样烫人。梅子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在印证母亲的“正确”,像在嘲笑她之前渴望和好友一起走读的“幼稚”和“贪玩”。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梅子那毫无阴霾的笑脸,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最好的朋友,在她最孤立无援、被母亲彻底否定的时侯,站在了母亲那一边。这种“背叛感”,比母亲直接的拒绝更让她痛彻心扉。她只是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