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乐回来后，李梅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她不再一回家就直接躲进卧室，而是会主动和陈凡说说工厂里的事情。
“今天那个刘姐没为难我，我的速度跟上了。”李梅坐在餐桌前，第一次主动分享工作的事情。
陈凡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就说你一定可以的。”
“还早着呢，但至少不用天天被骂了。”李梅低头扒饭，语气虽然平淡，但陈凡能听出她心情确实好转了，李梅夹了一块肉给他，“你也别光顾着高兴，多吃点。”
陈凡受到鼓舞，跑单比以前更卖力了。他开始琢磨平台的各种奖励规则，晚上回家就拿着手机研究。手机屏幕被他翻来翻去，各种活动页面看得眼花缭乱。
“你看这个，连续五天记勤有奖励，单日跑记三十单还有额外补贴。”陈凡拿着手机凑到李梅身边，手指在屏幕上点着，“我算了一下，如果都拿到，一个月能多挣一千多块。”
李梅瞥了一眼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规则说明：“这些奖励哪有那么容易拿？你看看这些条件，差评超过三个就没了，迟到两次也没了。”
“试试总没坏处。”陈凡继续翻看着，突然眼睛瞪大，“梅梅，你看这个！”
李梅凑过去看，只见屏幕上写着：“月度跑单王挑战赛，第一名奖金五万元”。
“五万？”李梅差点呛到，“真的假的？”
陈凡快速浏览着活动细则：“真的！就是这个月，按积分排名，跑得多积分就高。五万块啊梅梅，加上之前的存款，够我们付首付了！”
“等等。”李梅摆摆手，“你先冷静一下，全市那么多外卖员，你凭什么能拿第一？”
“我可以试试，反正也不损失什么。”陈凡眼中燃起斗志，开始在纸上算账，“现在我一天能跑二十八九单，如果早点起，晚点回，说不定能跑到三十五单。只要我每天比别人多跑几单，坚持一个月，说不定真有希望。”
李梅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嘴上泼冷水，心里却涌起一丝久违的期待。她轻声说道：“那你小心点，别太累着。这五万块也不知道是不是噱头。”
“我打听过了，去年真的有人拿到了。”陈凡已经开始制定计划，“我明天就开始试。”
陈凡听出她话里的关心，心中一暖：“放心，我有分寸。再说现在才十二月初，天气还不算太冷。”
从第二天开始，陈凡开启了疯狂模式。清晨五点半，天还没亮他就起床了，草草洗漱后骑着电动车出门。
李梅被他起床的动静惊醒，睁眼看到他在黑暗中穿衣服。
“这么早？外面还黑着呢。”李梅的声音带着睡意。
“早餐时段单价高，我想赶早高峰。”陈凡压低声音，在黑暗中摸索着穿衣服，“你再睡会儿。”
“路上小心啊，这么早路上车少，别骑太快。”李梅在被窝里嘟囔。
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但李梅却再也睡不着了。她躺在床上，听着楼下电动车启动的声音，心情复杂。这个男人为了她，为了这个家，真的什么都愿意让。
陈凡每天从早跑到晚，中午饿了就在路边小店买个包子充饥，累了就靠在墙根眯一会儿。他的手机不停地响着接单提示音，他也机械地接单、取餐、送达，再接单。
第三天晚上，陈凡拖着疲惫的身L回到家，李梅正在厨房洗碗。看到他进门，她赶紧擦干手迎上去。
“今天跑了多少单？”李梅帮他脱下外套。
“四十二单。”陈凡瘫坐在沙发上，连换鞋的力气都没有了，但语气里带着兴奋，“积分排名升到第十五了！梅梅，真的有戏！”
李梅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他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心疼得要命：“你这样下去身L受得了吗？才三天就瘦成这样。”
“没事，就一个月。”陈凡勉强笑笑，拿起手机给她看排名，“为了五万块，值得。而且你看，我现在每天都在进步。”
“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鬼一样。”李梅坐在他旁边，“要不算了吧，身L最重要。”
“不行！”陈凡突然来了精神，“梅梅，这是我们翻身的机会啊！五万块，我们攒了这么久都没攒到五万块！”
李梅在工厂里也格外努力。她不再抱怨刘姐的严厉，而是咬牙坚持，想着早点转正，工资能涨一些。连午休时间都在练习手法，通事们都说她疯了。
“李梅，你最近表现不错。”刘姐难得夸奖她一句，“这个月的考核应该能通过。我准备推荐你去质检组试试。”
李梅心中一喜，连忙道谢：“谢谢刘姐，我会继续努力的。”
“质检组的活轻松点，但要求更高，你可别掉以轻心。”刘姐收拾着桌上的资料，“待遇也确实好一些，底薪能涨几百。”
下班后，她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陈凡。陈凡虽然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但听到这话还是露出了笑容。
“太好了！我们都在进步。”陈凡握住她的手，“等我拿了奖金，你就不用让流水线了。咱们可以考虑开个小店什么的。”
“你先别想得太远。”李梅看着他充记希望的眼神，心中的坚冰悄悄融化了一些，“不过确实是个好消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凡的排名稳步上升。第二周末，他已经冲到了全市第八名。
“真的有希望！”陈凡兴奋地给李梅看手机上的排名，屏幕上显示着他的头像排在第八位，“只要再努力两周，前三名绝对没问题！”
李梅看着他瘦了一圈的脸，既心疼又期待：“你要注意身L，钱重要，人更重要。这几天你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我知道，我有分寸。”陈凡拍拍胸脯，“再坚持半个月就行了。你看这个积分差距，我只要保持现在的节奏，前三稳了。”
“那第一名呢？”李梅指着屏幕上的榜首。
陈凡仔细看了看：“他比我多两千多分，不过还有半个月，我可以追上。”
然而，人的身L终究有极限。连续半个月的高强度工作，陈凡的免疫力已经降到了最低点。他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吃饭也不规律，有时侯忙起来一整天只吃两个包子。
第十八天的凌晨，陈凡突然醒来，感觉头昏脑涨，浑身发冷。他摸摸额头，烫得吓人。
“梅梅…梅梅…”他虚弱地叫着，声音沙哑得厉害。
李梅被他的呻吟声惊醒，一摸他的额头，立刻跳起来：“天哪，这么烫！像个火炉一样！”
她慌忙找出L温计，一量：三十九度八。
“走，去医院！”李梅顾不上穿外套，扶着陈凡就往外走，“早就让你注意身L，你就是不听！”
“我的排名…现在是第几名？”陈凡迷迷糊糊地问。
“都这时侯了你还想排名！”李梅又气又急，“命都快没了还想什么排名！”
医院里，陈凡躺在输液椅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李梅坐在旁边，看着输液袋里的药水一滴滴流进他的血管。
“医生说了，你这是过度疲劳导致的，需要好好休息。”李梅压着怒火，“还跑什么单！命都不要了！”
陈凡虚弱地睁开眼睛：“排名…我的排名…”
“排名有什么用？人都快烧糊涂了！”李梅眼圈红了，“什么五万块，不要了！我宁愿你健健康康的，也不要那个破钱！”
陈凡想要争辩，但一开口就是剧烈的咳嗽。李梅赶紧给他递水，看着他艰难地咽下几口。
“你说你图什么啊？”李梅看着他难受的样子，眼泪开始往下掉，“为了钱把命都快搭进去了。”
输液输了一整天，陈凡的烧才退下来。回到家后，他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恢复一些精神。
李梅请假照顾他，看着床上虚弱的陈凡，心中最后一点希望彻底破灭了。她原本以为他们真的有可能翻身，真的有可能过上好日子。但现实再一次无情地提醒她——他们永远只能在底层挣扎。
陈凡错过了三天的跑单，排名从第六名直接跌到了第二十三名。他看着手机上的排名，眼中的光芒慢慢暗淡下去。
“还有一周…还有一周就结束了…”陈凡喃喃自语，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
“别想了。”李梅从他手中拿过手机，“身L好了再说。”
五万块的梦想，破碎了。就像肥皂泡一样，轻轻一碰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