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可贴冰凉滑腻的触感还粘在李肆的指尖没抠下来，桌面上那张报销条皱巴巴地躺着，上面那笔“贰角捌分”的巨款写得歪歪扭扭，像是对他智商的终极嘲讽。
就在这时——
“嗡…嗡……滋啦啦……嘟嘟嘟哔——！！”
一阵难以形容、毫无节奏、刺耳到足以逼疯听觉神经的高频机械噪音，毫无征兆地炸响！这声音硬邦邦的，像是生锈的铁皮互相刮擦，又掺着劣质收音机找不到台的乱频杂音，猝不及防地往李肆的耳膜里灌！比一百只闹铃在他天灵盖上蹦迪还要恐怖！
“唔！”李肆闷哼一声，双手瞬间死死捂住耳朵，感觉颅骨内部都在共鸣震动，脑浆子都快沸腾了！那声音具有物理杀伤力！
他刚才还沉浸在报销条带来的荒谬余韵中，此刻只觉得眼前发黑，世界都在旋转扭曲，仿佛随时可能口吐白沫。
“警告！！警告！！紧急位面坐标锁定！！！”那刺耳的噪音中硬生生劈开一条缝隙，刚刚那个自称“林黛玉（渣渣辉版）”的像素NPC那带着鼻音、慵懒中透着点社畜不耐烦的调子，被强硬地切换成了金属摩擦般的、毫无情感波动的电子广播腔，但速度快得惊人，每个字都在蹦：
“新手引导任务·强制性执行协议·触发！启动倒计时：10…9…8……”
唰啦！
一个巨大的、闪烁着刺目红灯的倒计时数字窗口，直接暴力地覆盖了整个系统黑屏界面，连同那个还在微微颤抖的破烂金色宝箱、那张可怜的报销条投影一起，都无情地吞没在血红的数字光影里！巨大的“7”字像烧红的烙铁，带着一种蛮不讲理的强制力，压在了李肆被噪音折磨得近乎崩溃的视网膜上！
“等！等等！！”李肆感觉自己像是被命运的大脚丫子狠狠踹了一记屁股墩儿，连滚带爬地想要抗议。他还没搞明白那二毛八的帐算不算清了，更没把那片印着傻笑熊猫头的破创可贴捂热乎！
然而，系统的倒计时就像一头蛮横的推土机，冷酷无比，毫无停顿：
“……6…5…4……”
倒数的频率越来越快，每蹦一个数字，那红灯就闪烁得更加狰狞，仿佛死亡迫近。噪音依旧在持续地、高频地轰击着他的意识。
“靠……草！！”李肆只觉得一股灭顶之灾即将降临的恐慌攫住了他所有神经。他没时间骂了！目光如同溺水者抓救命稻草般在桌面上乱扫——创可贴？没用！报销条？废纸！康帅傅空桶？他娘的更没用！
就在他几乎绝望、打算闭眼硬抗之时，眼角的余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黏在了桌子边缘——那是系统界面刚刚如同甩垃圾一样、和那破创可贴、三个塑料金币、报销条一起，硬塞般砸在他桌子上的另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剑？
或者说，勉强能看出是把剑的玩意儿。
粗！糙！李肆穷了二十几年，在城乡结合部废品收购站见过无数生锈的扳手、豁口的镰刀，但没见过工艺能如此“返璞归真”的东西！
材质说不清，像是某种劣质铸铁又掺了泥巴压铸出来的玩具模具，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沙眼和气孔。长度顶多也就二三十厘米，比他平时削苹果的水果刀长不了多少。整把剑的形状歪歪扭扭，剑柄尤其敷衍，就是一根比筷子粗点的泥灰色实心棍子缠了点不知名的、早已褪色发黑的细线（疑似鞋带材质），缠得松垮垮，露出下面同样粗糙的柄体。
剑身更是不堪入目。没有开刃——或者说根本没打造出刃的概念，就是一条厚薄不均、比手指厚不了多少的铁条！颜色是死气沉沉的、毫无光泽的铁锈暗红色，锈迹斑斑，靠近剑格的位置，锈得最厚的地方像长了一大块恶心的铁痂。剑尖部分甚至不是尖的，钝得如同被硬生生掰断了！
与其说这是武器，不如说更像是某个三流工地废弃模具边角料随手磨出来的板砖边角！李肆甚至觉得这玩意儿捅进身体里，靠的大概不是锋锐，而是上面的陈年铁锈导致伤口感染引发的破伤风！
然而，此时此刻，那刺耳的倒计时已经无情地跳到了“1”。
李肆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在红灯猛然炸亮、噪音刺穿耳膜的最后一刻，他几乎是凭着某种绝境求生的本能反应，猛地伸出还粘着创可贴的右手，一把攥住了那柄冰冷、粗糙、扎手的破铁片剑柄！
入手的感觉……糟透了。剑柄粗糙得像砂纸，裹着的黑色细线勒得手生疼。那冰冷的、毫无生气的触感透过掌心直往骨头缝里钻。他甚至没空感受这东西的分量（太轻了）或者是否趁手（不可能趁手），因为——
“嘀——！！新手引导任务【位面裂隙清扫工·实习期】强制启动！3…2…1…”
刺耳的报数声达到峰值，然后骤然消音。
随之而来的，是天旋地转的猛烈失重感！
李肆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塞进了一台超音速、同时还在做布朗运动的劣质离心滚筒洗衣机里狂甩！五脏六腑都被粗暴地挤作一团、又猛地抻开！眼前是疯狂闪烁、撕裂视网膜的各种混乱色彩条块！耳朵里灌满了不同频率的尖锐嘶鸣和高亢到足以震碎玻璃的风啸！
他甚至没有“想吐”的感觉，因为那极致的感官过载已经让他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连呕吐反射都被甩飞了！唯一残留的感官锚点，就是他那死死攥着剑柄、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已然麻木到毫无知觉的右手！那股冰冷粗糙的触感，成了他与世界唯一的、岌岌可危的微弱联系。
不知是五秒，还是五十年。这种炼狱般的超维快递终于结束了。
失重感猛地消失，混乱的色彩与噪音瞬间像被关掉了电源。李肆感觉自己像一滩烂泥，“啪叽”一声脸朝下砸在了地面上。
冰冷。坚硬。带着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腐草烂泥混合着某种硫磺或火药的味道。
“呕……呕呃……”剧烈的生理反应终于追上了他。李肆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干呕起来。胃里早就吐无可吐，只剩下酸水烧灼着喉咙。
鼻尖能清晰地嗅到地面传来的那股子极其糟糕的土腥混杂着硝石、甚至还有排泄物发酵的怪异气味。他颤抖着抬起头，发现自己趴在一块坑坑洼洼、由某种暗灰色劣质岩石铺就的……类似于中世纪城镇街道路面的东西上。路面脏污不堪，凝固着一滩滩可疑的深色污渍。两旁的“建筑”歪歪扭扭，墙壁像是拿稀泥和劣质木板胡乱糊起来的，糊得极其敷衍，墙体上布满了巨大的裂缝，有的甚至坍塌了小半。屋顶更是破破烂烂，到处是窟窿，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拆迁队的蹂躏。
最关键的是——安静。
一种死寂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静。没有风声，没有狗叫，没有人声，甚至连虫鸣都没有。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分不清是建筑木头开裂还是野兽低嗥的、极其细微的低沉异响。天空的颜色是压抑的铅灰色，仿佛蒙着一层厚重的、永远洗不干净的油污破布，根本看不到太阳或星辰的影子。
寒风吹过倒塌了一半的土墙缺口，发出呜呜的、如同鬼哭的瘆人声响。阴冷潮湿的空气裹着那股糟糕的味道，顺着李肆敞开的廉价T恤领口、裤腿钻进去，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就是……新手副本？
就在这时，一个他极其“熟悉”的半透明聊天框，非常突兀地、强行地、卡顿着在他视野正前方弹了出来。
聊天气泡框边缘闪烁，里面蹦出来的文字也带着一种有气无力、随时可能断网的虚飘感：
系统提示：【新手异世界任务：位面裂隙清扫工·实习期】已正式加载。
任务地点：次级失落位面——【诺森村】（已废弃，位面稳定性评级：F-
垃圾回收站级别）
任务目标（加急/强制）：清除位面垃圾（实体残留怨念聚合物/能量逸散晶簇/非正常死亡生物残骸）≥10单位。
任务说明：
*
1.
本任务位面时间流速与本宇宙流率比为
1：3600（地球一小时=此地1.5年），请宿主珍惜时间。
*
2.
任务环境复杂，存在不可预知风险（等级随机），请自求多福。
*
3.
检测到宿主绑定物品：【新手训练短剑·意念链接型（测试版/型号待定）】已激活启用。此剑蕴含位面科技之光，只需注入精神力（或强烈求生欲）即可……呃……略微提升削、削东西的效率？（系统备注：建议用于割草或开快递）
任务奖励：50能量币（约等于4.7地球元）
失败惩罚：倒欠系统6能量币（0.564元），并强制签署《灵魂债务分期偿还保证书》（附赠地狱单程票体验券）
新手教学辅助（自动）：本世界通用语传输完毕……滋滋……传输成功（1/100基础日常词汇包，包含‘救命’、‘饿’、‘疼’、‘好死不如赖活’等关键词）
李肆看着视野里那个卡顿、敷衍、还特意在最后用括弧备注“开快递”的提示框，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中那把锈得掉渣、钝得戳不死耗子的破铁片。一股邪火“噌”地就从尾椎骨顺着脊椎往上烧！比宿舍里饿三天还憋屈一万倍！
“草！这他妈也叫剑？！”他猛地举起那所谓的“新手训练短剑”，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朝着虚空怒吼，唾沫星子乱飞，“50块钱！连个像样的工具都不给？！打发叫花子也得给根打狗棍吧？！”
他愤怒的声音在这空旷死寂的街道上突兀地回荡着，震得旁边一截摇摇欲坠的朽木屋檐噗噗簌簌落下一阵灰尘。
回答他的，只有风声穿过坍塌墙体的呜咽。
然而，就在李肆怒骂的回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
“啪嗒。”
“啪嗒…啪嗒…”
几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水滴声，毫无预兆地、黏腻地响起。仿佛冰冷的涎水滴落在石头或者朽木上。声音的来源……很近！
一股极其不祥的直觉瞬间攫住了李肆的心脏！那感觉比被房东锁门外还瘆人！他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后背的肌肉猛然绷紧！强烈的求生本能压过了所有的委屈和愤怒！
他死死攥紧那柄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破铁片，以一个极其狼狈但速度奇快的动作，连滚带爬地从刚刚趴着的地方翻滚出去好几步！
就在他刚刚离开原地不到半秒——
噗！！！
一声如同腐朽的皮囊被捅破、又带着骨头碎裂般的闷响，在他刚才趴着的地方轰然炸开！
灰尘、碎石混合着某种暗绿色的、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浓稠粘液，如同小型爆炸般猛地迸溅开来！溅得李肆那身廉价T恤后背和小腿裤子上斑斑点点！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尸体高度腐败后又裹了臭鸡蛋、最后再撒上一把硫磺的恐怖恶臭，瞬间弥漫了周围所有的空气！
李肆甚至没回头！那直冲天灵盖的恶臭和粘液飞溅时带着的阴冷粘腻感，已经将巨大的危机感死死钉进了他的骨髓里！求生的本能催使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旁边一处看起来稍微结实点（其实也摇摇欲坠）的断墙角落亡命扑去！
就在他狼狈扑倒、撞在冰冷土墙上的瞬间，他终于有时间、也有勇气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惊恐地瞥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李肆的血液，瞬间凉了个透心彻骨！
距离他刚才趴着的地方，也就是那液体爆开的位置不到两米，一个“东西”，缓缓地“站”了起来。
或者说，是“浮”了起来。因为那东西根本没有脚。
它像是某种巨大而扭曲的肉坨，轮廓边缘模糊扭曲，像是在不断融化和蠕动。主体颜色是粘液般的墨绿色，覆盖着疙疙瘩瘩、如同癞蛤蟆后背般、不断鼓出又破裂的脓包和疣状物。脓包破裂后渗出滴滴答答、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暗绿毒液，不断滴落在肮脏的石板路上，发出刚才那“啪嗒”的恐怖声响，将坚硬的地面腐蚀出缕缕青烟和一个个小坑。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这肉坨前方如同裂变般延伸出至少五条……或者更多？难以计数的、类似章鱼触手的东西！但比章鱼触手要恶心一万倍！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让人密集恐惧症当场爆炸的吸盘！那些吸盘内里还在不停地蠕动、翻搅、收缩！触手的末端，有的如同融化的蜡烛头，有的则畸形成锋锐的骨刺或倒钩，闪烁着惨绿色的寒光！
而就在这摊蠕动血肉的正中央，一个巨大的、如同溃烂脓疮般的眼窝状空洞赫然张开着！里面没有眼球，只有一片翻涌搅动的、令人作呕的浓绿色幽光！那幽光并非单纯的反光，更像是某种充满了纯粹恶意、饥饿和混乱的“视线”，死死地锁定了刚刚扑倒在墙角、气息紊乱、如同蝼蚁般的李肆！
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李肆刚刚升腾起来的怒火。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冰窟的最底层，四肢冰冷僵硬，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被那股浓郁的恶臭狠狠灼烧着气管！他死死贴着背后冰冷潮湿、散发着霉味的断墙，粗糙的土墙碎屑硌着后背生疼，但他此刻只想让这堵破墙把他彻底埋起来！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如同急促的战鼓！不，更像是在敲打葬钟！他牙关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额头上的冷汗沿着太阳穴滑落，滴进眼里，带来一阵刺痛。但他死死睁大双眼，不敢有丝毫的眨眼，生怕下一秒那扭曲蠕动的触手和中央那令人灵魂冻结的幽绿眼窝就糊到脸上来！
手中那破铁片带来的唯一“安全感”——如果可以称之为安全的话——就是剑柄那粗糙刺手的感觉依旧清晰地烙印在掌心，提醒他手里还有个玩意儿。
那巨大的腐烂肉坨似乎暂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它只是用那翻涌着恶毒绿光的中心“眼窝”死死盯着李肆，巨大的身躯微微起伏，如同在用某种不可名状的呼吸频率调整着自己的状态。五条或粗或细、长满恶心吸盘的粘腻触手，如同探测雷达般在湿冷肮脏的地面上缓缓地、无声地扫动着，像是在感受着什么。每一次蠕动，都传来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粘液拉丝的轻微声响。
李肆屏住呼吸，血液几乎要凝固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尖叫：跑？往哪跑？！这破地方根本没路！而且这东西速度绝对不慢！刚才那下腐蚀粘液喷吐快如闪电！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对峙中——
“滋……滋啦……新、新新新、新人…同志？还……活着吗？”
一个极其微弱的、如同接触不良的老式电流声、又掺着像素NPC那鼻音慵懒社畜调子的混合型语音，艰难地从李肆手中那块破铁片锈迹斑斑的剑柄处传了出来！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还带着严重的电流干扰，仿佛信号差到了极点，随时可能断线。
李肆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没把手里这破铜烂铁给扔出去！这玩意儿居然能当对讲机？！
“林黛玉？渣渣辉！？”李肆几乎是带着哭腔，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把嘴死死贴在剑格附近那块稍微干净点（相对而言）的锈迹上，压低了声音狂吼，唾沫星子都快喷进锈缝里了，“救命！救命啊渣总！！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任务说明里没说有Boss啊！还他娘是高清无码限制级的！！”
剑柄处的电流声猛地增强了一瞬，那像素NPC的声音似乎也清晰了一点，但依旧带着一种事不关己、例行公事的敷衍感：
“滋……嗐，大惊小怪，吓我一跳……还以为你真挂了呢！”像素兄的声音里居然还透着一丝微妙的“放松”？好像李肆没死给他省了不少麻烦，“新人同志，首先，麻烦您端正一下称谓！我是【异界穿越项目部
-
临时执行专员（实习）】林黛玉！不是渣渣辉！系统形象都是轮岗共享的！”
李肆看着不远处那个还在用触手抚摸地面、随时可能扑过来把他当辣条啃掉的腐烂巨人，感觉一股荒诞到了极点的怒火冲得他脑门嗡嗡的：“我管你他妈是黛玉还是渣男！！说重点！！这是啥？！怎么办？！”他声音都劈叉了。
“滋……简单说，”像素NPC林黛玉的声音又稳了一点，带着点科普讲解员的散漫，“那玩意儿学名，按我们位面垃圾清运手册上的标准分类术语，叫做……”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检索记忆。电流干扰声增大了一些。
“……哦对，想起来了！叫【初级位面垃圾聚合体·怨念催化型】，编号大概……呃……GTR-V-9527？不重要！”像素兄的语气陡然变得极其理直气壮，“总之！就是本次任务的主要清扫目标！1单位！宿主！你的业绩来了！”
“神他妈业绩！！”李肆看着那坨不断散发恶臭、蠕动着的庞大烂肉，听着“清扫目标”这四个字，感觉自己的三观连同智商都在被按在地上疯狂摩擦！他用尽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嘶吼，“拿什么清？拿我当抹布过去给它擦屁股吗？！我这绝世神功呢？！说好的无限金币召唤神龙呢？！”
“滋……冷静！李肆同志！保持心态稳定才能成功致富！”像素NPC依旧不急不躁，“那些高端玩意儿的体验权限……滋……不是说了么？需要后续解锁！至于你手上这把……呃……”他似乎卡壳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新手训练短剑·意念链接型（测试版/型号待定）】，虽然看着朴素了点……”
他又顿住了，这次停顿的时间长了些，电流杂音更大了。
李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其核心科技，在于强大的‘意念链接系统’！”像素兄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诡异的煽动性，“这是关键！看到剑柄上那个……呃……对！就是缠黑线旁边那块颜色稍微深点的铁锈没？对！就那里！是意念接收端口！集中你的精神！燃烧你的意志！把你强烈的求生欲！对财富的渴望！统统注入进去！意念！懂吗？意念之力！是宇宙第一原力！！”
李肆低头，看到剑柄位置确实有一块比周围锈色略深、形状……嗯……像个极其不规则椭圆锈斑的东西。端口？意念之力？！这忽悠傻子呢？！他看着那逼近的肉山怪物，看着自己手里锈得快断掉的破铁片，一股巨大无边的荒诞感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了他的喉咙。
“我意念你个大头鬼啊！！这玩意儿剁排骨都费劲！你告诉我怎么打这……这……”
话音未落！
呜——！！
刺耳的、如同巨型风机叶片破风却又带着粘稠物体高速摩擦地面的诡异尖啸声陡然爆发！
那个被像素NPC轻飘飘称为“1单位业绩”的腐烂聚合体，那巨大的、墨绿色的腐烂身躯猛地向前一倾，中央那翻涌着纯粹恶意的幽绿眼窝骤然光芒大盛！几条粘腻的触手卷起几块地上散落的、半腐烂的厚重木桩（可能是被它之前破坏的建筑残骸），裹挟着刺耳的呼啸声，如同几颗人肉炮弹般朝着李肆藏身的断墙猛砸过来！
那速度快得超越李肆的神经反应极限！裹挟的腥风恶臭先一步狠狠糊在了他脸上！
“卧——”
李肆甚至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瞳孔骤缩成针尖！肾上腺素以前所未有的狂暴速度泵入四肢百骸！大脑一片空白！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在他惊恐收缩的视野里，几根扭曲的木桩携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在他瞳孔里极速放大！死亡冰冷的触手似乎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完了！要死！要被拍成相片！二毛八的盒饭钱还没拿到手！！要被做成怨念催化型垃圾了！！
极致的恐惧！巨大的荒谬！深入骨髓的贫穷怨念！对系统画饼的终极怒火！这些负面情绪在他体内被死亡的阴影刺激，如同被点燃引信的炸药库，彻底引爆、沸腾、熔炼成了一股纯粹到极点、不掺杂任何杂质的——
“我草泥马！！！钱！！！老子要钱！！！”
一声歇斯底里的、撕心裂肺的、穷鬼的终极咆哮，从李肆的灵魂最深处炸裂而出！这咆哮不是针对那怪物，更像是针对那抠门到令人发指的系统，针对那不存在的绝世神功，针对那虚无缥缈的无限金币，针对那还没吃到嘴的盒饭！针对所有阻碍他发财的玩意！！
就在这蕴含着穷尽一切、悲愤欲绝意念的吼声迸发的瞬间！
嗡——！！！
李肆紧握在右手的那柄破铁片剑柄处，那块被他死死捏住、沾满了他滚烫汗水和穷鬼愤怒的锈蚀“意念接口”，猛地亮起了一小团极其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只有绿豆大小的灰……灰色光芒？
那光芒是如此微弱，如此不稳定，甚至不是常见的力量光谱色，而是一种灰扑扑、毫无生机、带着某种极致怨念和贫穷味道的光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只在那铁锈接口表面一闪即灭！
就在这灰光闪灭的同时！
咻——！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幻觉般的气流扰动声响起。
李肆感觉手中那冰冷粗糙的剑柄似乎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又好像根本没有动过。
发生了什么？
预想中的木桩砸在身上的钝痛并没有到来！
李肆惊魂未定、带着巨大懵逼的视线猛地聚焦！
只见那几根呼啸而至、如同攻城锤般足以将他连人带墙砸碎的沉重木桩，在离他鼻尖不到半米的地方……
停！住！了！
不，不是停住！
它们像是撞上了一个无形无质、却又极其柔韧坚韧的巨大气泡薄膜！在触及到李肆身前半米左右区域的虚空中，那些粗糙腐烂的木桩尖端猛地向内凹陷、变形！然后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被一股巨大的、无法理解的弹性力量猛地朝着反方向狠狠弹了回去！！
砰！砰！砰！噗嗤！！
被弹飞出去的腐烂木桩，其中一根不偏不倚，正好狠狠砸在了那墨绿色腐烂肉山聚合体正中央那个翻涌着幽绿恶念光芒的、硕大的溃烂眼窝里！
腐烂的木质碎片混杂着那聚合体自身高度腐败、粘稠的组织液，在那巨大的眼窝中猛地爆裂开来！溅起一片粘稠腥臭的墨绿色浆液！
“滋嗝——！！！！”
一声凄厉到足以划破位面的、混合了愤怒和痛苦的诡异尖啸，瞬间从那团巨大的腐肉中震荡爆发出来！那尖啸并非单纯的声音，更带着某种精神层面的冲击力！如同千万根生锈的铁钉同时扎进李肆的脑髓深处！
“嗷呜……！”李肆发出一声痛哼，双手死死抱住头，感觉脑子像被攻城锤擂过，眼前发黑发花，耳朵里嗡鸣不止，连意识都出现了瞬间的空白和晕眩！
那巨大的腐烂聚合体显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创伤和刺激！它那庞大的身躯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猛烈地痉挛抽搐起来！如同被煮沸的墨绿色粘液海啸般疯狂地翻滚！中央那个被木屑和自身组织液堵塞爆裂的巨眼位置，幽绿的光芒紊乱地明灭闪烁！几条带着倒钩和骨刺的触手不受控制地朝着四面八方胡乱抽打！掀起一片片腥风恶臭的墨绿色风暴！
轰隆隆！
一根巨大的触手狠狠砸在李肆身旁那堵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断墙上！本来就布满裂缝的土墙如同被压垮的骆驼，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呻吟后，轰然崩塌了大半！石块、土块、朽木混杂着刺鼻的灰尘猛然崩落！
“咳咳咳……”李肆被呛得连连咳嗽，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从崩塌的废墟烟尘中蹿了出来。碎石擦破了他的手肘和膝盖，火辣辣的疼。但他此刻根本顾不上这点皮肉伤，脑子里只有刚刚弹飞木桩那诡异的一瞬间！
防御？反伤？意念？！刚才那灰色光晕？！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里那把锈得掉渣的短剑。剑柄那所谓的“意念接口”上，那绿豆大小的灰光早已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粗糙的触感和黏糊糊的汗渍。刚才那一下……难道是这破烂玩意儿自动触发了某种……防御机制？靠他妈的贫穷怨念驱动的？！
就在这时，那狂暴抽搐的腐烂肉山聚合体，所有胡乱舞动的触手突然同时僵直了一瞬！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阴冷、凝聚的恶意猛地从那团混乱墨绿的腐肉核心爆发出来！它似乎锁定了从废墟中爬出来的、正一脸懵逼看着破剑的李肆！
一股肉眼可见的幽绿色能量波动如同水波般从那溃烂巨眼周围荡漾开来！所有的腐肉都在疯狂向内塌缩、挤压！一股沛然的、带着恐怖吸扯力的腥风瞬间形成！
不好！这鬼东西要放大的！
李肆脸色惨变！想跑？刚被精神冲击打得头晕眼花，腿都是软的！想再靠意念驱动这破剑？刚才喊“钱”那一嗓子，似乎是抽空了他所有的精气神，脑子阵阵抽痛！别说意念了，他现在连思考都困难！完了！刚躲过物理攻击，精神攻击又来了？还是秒发的大招？！
“滋……滴！检测到强烈……滋……能量爆发！位面垃圾……清运工应急……预案启动！强制激活宿主随身装备……技能……卡！卡了！加载不出来！！”
剑柄里，像素NPC林黛玉那断断续续、带着电流干扰和抓狂破音的声音，在生死关头显得格外绝望！
“草！！”李肆绝望地看向手中废铁片。锈得要命！钝得要死！意念还哑火了！拿什么挡？！拿那傻叉熊猫头创可贴挡吗？！
等等……创可贴？！
就在幽绿的能量冲击波即将把他卷进去的千钧一发之际！李肆如同溺水者看到了海面上的木棍，一个极度不合时宜、极度无厘头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过他一片空白的大脑：那张印着傻笑熊猫头的创可贴！还粘在他拿剑的手指上呢！！
意念！意念之力？！他刚刚“爆种”是喊了“钱”！
现在……喊什么？！
管他娘的有用没用！死马当活马医！
李肆在精神和物理双重层面的灭顶之灾降临前，榨干了肺部所有的空气，在足以撕碎灵魂的风啸和极致的恐惧中，对着手中的破剑和那小小的创可贴，发出了灵魂的呐喊：
“盒——饭——！！！报——销——！！！！”
声音凄厉绝望，穿透力极强，饱含着穷人对于二毛八角那微不足道却又无比执着的灵魂渴望！
嗡！
就在他喊出“报销”两个字的瞬间！一点比刚才还要微弱、颜色还要寡淡、充满了极致贫穷气息的灰色光芒，在他手中破剑的锈蚀接口上极其顽强地、顽强到奄奄一息地……再次闪了一下！与此同时，他手指上粘着的那片傻笑熊猫头创可贴……上面的熊猫头……好像……极其极其轻微地、扭动了一下表情？（也许是错觉？）
咻！
一声同样微弱、如同垂死挣扎般的气流扰动声。
刚刚在李肆身前半米处才浮现出来、颜色同样淡薄得如同洗褪色抹布的……一面脸盆大小、布满不规则波浪折皱线条的半透明灰色薄膜？护盾？……就那么出现了？看起来风一吹就要散架？
噗嗤！
几乎就在这寒酸护盾出现的毫秒之后，那凝聚了怨念聚合体全部暴怒的、幽绿色的混乱能量冲击波，如期而至！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碰撞的光效。
那狂暴的、墨绿色的精神能量洪流，在触及那层薄如蝉翼、灰扑扑的贫穷护盾表面时……
像是拿高压水枪去滋一块极其廉价但饱浸油脂的脏抹布。
巨大的能量如同陷入泥沼，毫无波澜地被那灰色薄膜吸收殆尽？！
能量洪流……完全消失了。
那灰色薄膜……也随之如同幻影般溃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世界，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只有那个巨大腐烂聚合体正中心那个“眼窝”，幽绿的光芒因为刚刚那一下全力爆发而陡然黯淡了大半，仿佛……耗电过度？
聚合体整个庞大的身躯都僵在原地，似乎在“思考”刚刚发生了什么？我那足以掀翻一头大象的能量冲击呢？哪去了？被那二毛八给报销了？！
李肆也彻底傻眼了。
他举着那把依然冷冰锈蚀的破剑，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那似乎因为“技能放空蓝”而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的烂肉山。
跑？脑子似乎还没从刚才那波操作中缓过来。
不跑？留着等它CD好了再开下一波？
就在他大脑宕机、身体僵硬的瞬间——
“滋……滴！滴！滴！！”剑柄里的电流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鸡，“位面垃圾聚合体·核心情绪发生器（怨念单元）过载检测！情绪链接……断开了！！就是现在！！新人！！砍它！！！！砍那个眼珠！！”
那像素NPC的声音带着一种绝境翻盘、强行续命的狂躁，嘶哑地通过劣质扩音器捅进李肆的耳膜！
砍？！
李肆一个激灵，目光瞬间锁定了那团巨大腐肉正中央——刚刚被木桩砸、又被自己爆发挡掉一波大招，此刻幽绿光芒已经暗淡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巨大溃烂眼窝！
砍！
靠这把破伤风之剑？！
来不及犹豫了！那巨大的肉块已经在试图再次凝聚触手！李肆那被贫穷和恐惧反复捶打过的神经反而被彻底激出了一股不要命的狠劲！
“干你娘的扣门系统！！！给老子的加班费！！！！”
这一次的怒吼不再绝望，而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伴随着怒吼，李肆脚下发力，踏着崩落的碎石和恶臭的污泥，朝着那巨大的烂肉山猛扑过去！他高高扬起了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里那把唯一能抓在手上的“武器”——锈迹斑斑、钝得如同铁片的新手破剑，朝着那巨大的、近在咫尺的、还在微微抽搐蠕动的幽绿溃烂眼窝……
狠狠地插了进去！！
噗哧！！！
一声比想象中要粘稠、湿滑无数倍的声音！
手感！清晰无比！
那破剑几乎没有感受到太多阻力！就像是捅进了一堆腐烂了好几星期、完全失去弹性的、冰冷发黏的肥肉里！剑身没入其中，甚至连柄都插进去了一大截！手感又滑又腻又带着一股子阴冷的死气！
“滋咯——！！！！！”
一声更加凄厉、更加扭曲、仿佛灵魂都在被撕碎的恐怖惨嚎，猛地从那庞大的聚合体内部爆发出来！这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物理”穿透力，震得李肆脑袋嗡嗡作响，身体都有些站不稳！
但更可怕的变化发生了！
就在那把锈得掉渣的破剑深深刺入巨大幽绿眼窝的瞬间！
哧……哧哧哧……
一股奇异的、如同滚烫烙铁插进腐肉的细微灼烧声，骤然响起！
那巨大的、翻涌着幽绿光芒的溃烂眼窝内部猛地亮起一小团浑浊的、灰白色的……如同电焊火花般的光芒？光芒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极其霸道的“湮灭”特性！所过之处，那翻涌的、粘稠的绿色精神能量就像遇到了克星，如同沸汤沃雪般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迅速地干涸、枯萎、化为灰色细碎的渣滓！
这灰白色的火星一路顺着插入的剑身，疯狂地反向蔓延、灼烧！
像是点燃了一条无形的引信！
轰！！！
那巨大的腐烂肉山聚合体再也无法维持基本的形态！整个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点燃内部的气球，从被刺穿的眼窝深处开始，由内而外地猛烈坍缩、崩溃！
无数的墨绿色粘液、烂肉、破碎的骨刺、半融化的不明组织……如同被炸开的化粪池，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喷射、迸溅！！
一股比之前浓郁了不知多少倍的、混合了高度腐烂、排泄物发酵、内脏糜烂、再加上硫磺烈火的终极恶臭风暴，瞬间以爆炸原点为核心席卷开来！
“呕——！！”李肆首当其冲，这口腥风恶臭灌入鼻腔的瞬间，大脑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剧烈的味道冲击，身体的呕吐反射就已经被强制激活到极限！
他像个被掏空了身体的破麻袋，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湿冷肮脏的地面上，身体剧烈地痉挛着，胃袋里最后一点酸水连同胆汁混合着粘稠的口水不受控制地狂呕了出来！吐得昏天黑地，四肢发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视线模糊，耳朵轰鸣，全身感官只剩下一个被极致恶臭占据的“臭”字！灵魂都在发臭！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度过了整个漫长的寒武纪，李肆的剧烈呕吐才渐渐停歇下来。他只感觉全身脱力，眼前发黑，大脑还在嗡嗡作响，鼻腔里那地狱级的腥臭味像凝固的胶水一样堵着，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巨大的折磨。
他摇摇晃晃、像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木偶一样，艰难地用那把依旧插在地上、粘满了诡异灰烬和墨绿粘液的破剑支撑着身体，试图站起来。
就在这时，视野前方那片半透明的、因为刚才剧烈冲击还在不断抖动扭曲的系统面板上，一行硕大的、字体边缘带着像素抖动和廉价闪光特效的猩红文字，极其霸道地弹了出来！
【
任务目标更新：清除位面垃圾（初级聚合体怨念催化型）
1/10
单位！】
【警告：清除过程激活‘次级腐化诅咒爆发’！位面环境稳定性剧烈下降！空气中有害物质浓度超标1000%！强腐蚀性残留物污染扩散中！宿主生理状态（健康值）跌破黄线！生命特征检测中……滴……滴……（系统：临时工系统BUG，检测模块崩溃中）】
李肆看着“1/10”这个进度和那猩红的“超标1000%”，脑子一抽，一股无名火混合着刚刚被恶臭轰炸的眩晕感涌上来：“才……才一个？！”他声音沙哑撕裂，带着浓浓的后怕和崩溃感，“后面还有九个？！还他妈会腐蚀？！这、这这活儿怎么干？！”他喘着粗气，眼神无意识地扫过眼前这片散发着地狱气息的、被各种墨绿色粘稠残留物涂满的废墟战场。鼻尖似乎又萦绕起了那极致的恶臭。
突然！
他跪在地上的身体猛地僵硬了！
视线像是被磁石牢牢吸住，死死钉在了距离他膝盖不到半米远、那片墨绿秽物正中央！
那里！
安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一个……金币？
不是三粒塑料假货那种！
那是一枚实打实、沉甸甸的、颜色介于暗金与古铜之间的金属钱币！
钱币不大，约莫地球一元硬币大小，但看起来要厚实许多。边缘并不完全光滑，带着点粗犷的手工锻造痕迹。正面镌刻着一颗极其简约的、被三道划痕贯穿的眼睛（或者说泪滴？）的浮雕图案，充满了怪诞的异域感。背面则是一些极其陌生、如同扭曲蝌蚪文的铭刻符号。
最关键的是——它是真金白银的！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隐隐约约闪烁着令人着迷的、金属的、财富独有的那种冷硬光泽！！
李肆的心跳，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灼热感，瞬间从他那只还紧紧握着破剑、粘满不明粘液的手掌心涌出！如同微弱电流的刺激，顺着胳膊一路窜向大脑，将他因为剧烈呕吐和恐惧而麻木的神经猛地唤醒！
这感觉……和他刚才“意念爆发”时剑柄接口闪灰光时的微热触感……极其相似？！但更加清晰，更加……充满了指向性？！
那枚躺在秽物中的古铜色钱币，就是这道“意念潮涌”的绝对焦点！
钱？！
这个字如同世间最强烈的兴奋剂，狠狠贯入了李肆的灵魂！刚刚因为恶臭和恐惧而导致的全身脱力、头脑昏沉、恶心欲呕……所有不适感！竟然在这个名为“钱”的终极意志照耀下，如同遇到正午烈阳的晨雾，开始疯狂地消退！
一股奇异的暖流从骨髓深处涌出，瞬间弥漫四肢百骸！那是一种名为“金钱渴望”的力量在驱散一切负面状态！
李肆的眼睛，从之前被恶臭熏得暗淡无光，瞬间亮起了堪比饿狼的幽绿凶光！他根本顾不上那墨绿粘液的恶心，甚至忘了刚刚差点把小命交代在这里的危险经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一个如同扎根在基因最底层的原始本能驱使下的念头！
抓！住！它！
他猛地放开支撑身体的破剑，整个人如同扑食的饿虎，手臂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和速度，狠狠朝着地上那枚沾着墨绿秽物的钱币扑了过去！
噗！手指精准地插入冰冷的粘液，一把将那枚沉甸甸、冰冷却无比诱人的钱币死死攥在手心！粘稠冰冷的触感从指缝溢出，但李肆毫不在意！他的全部心神都被掌心那硬物冰冷的触感和财富沉甸的重量牢牢吸引！
几乎是钱币入手的一刹那！
嗡！
他手中那柄插在秽物中的破剑剑柄上，那点意（贫）念（穷）接口处，一点更亮、更凝实的灰白色光点猛地爆燃了一瞬！这一次的光芒不再微弱如豆，而是像一小簇焊死在铁锈上的电焊枪花火！充满了极其顽固、极其霸道的“净化”意味！紧接着——
轰隆！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的、带着极致腐臭气味的冲击波，毫无征兆地以李肆和他攥着的破剑为中心，猛地呈球型向外猛烈爆开！！
噗——！！
如同一个巨大无比、饱胀了尸气的腐败气球被瞬间踩爆！
刺眼的墨绿色能量夹杂着实质性的腐肉残渣、粘稠毒液，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朝着四面八方呈爆炸性姿态疯狂溅射、崩飞出去！！
“嗷——！！！！”
一声混合了痛苦和某种极致愤怒（仿佛金币被抢了？）的凄厉咆哮，如同受伤的狂兽嘶吼，从刚刚被剑炸穿了一大片的腐肉山残骸深处震荡开来！整个巨大的肉山残余部分如同触电般剧烈地抽搐、收缩！那几条还勉强蠕动着的触手彻底瘫软、融化、分解，如同被强酸泼过一般迅速消融！
这一次，李肆没有再吐。他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气流（可能是爆炸带走了部分臭气？），夹杂着那股“金钱意志”带来的驱散力量，冲刷过他被腥臭霸占的鼻腔和灵魂。他攥紧掌心那枚冰冷的钱币，支撑着破剑艰难地站起来，身体还在刚才的爆发力下微微颤抖着，但眼神锐利得可怕，死死盯着那正在迅速溃散、分解、化为更浓墨绿水雾的腐烂聚合体残留。
灰尘慢慢落定。
街道一片狼藉。墨绿色的粘液和各种腐败的碎块组织溅射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的恶臭比之前还要浓郁数倍，几乎达到了化境。
李肆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喉咙火辣辣的疼，鼻腔被那恶臭烧灼得快要失去知觉。他低头，摊开掌心。
那枚不知来历、铭刻着陌生符号的古铜色钱币安静地躺在他汗湿、粘腻的手心里。上面也沾着些墨绿色的污迹，冰冷坚硬，沉甸甸的。一股奇异的暖流似乎从钱币接触皮肤的位置蔓延开来，微微驱散着缠绕不去的阴寒和恶臭。这感觉……非常非常微弱，但确实存在。就像手里攥了个微型的暖宝宝（效果不足1瓦）？
就在这时，他视野里那个还在因为系统不稳定而微微抖动的半透明面板上，一行字如同字幕滚动条般极其艰难地卡顿着弹了出来：
【
清除完成！清除位面垃圾（初级聚合体怨念催化型）2/10
单位！】
【特别收获（被动激活）：检测到异位面低辐射残留物
-
[腐朽之眼]（标准单位未知，价值待评估）x1已绑定！灵魂烙印完成！恭喜宿主获得第一份异位面保值（？）资产！系统库房正在为您建立专属保险柜……滴……临时工无权限访问库房通道……建立失败……资产暂存于您灵魂临时杂物间。】
2/10了？！还是“清除完成”？李肆看着面板上跳动的数字，再感受着掌心那枚沉甸甸的钱币带来的奇异暖意（虽然微弱），一个极度荒谬、极度大胆、却又如同毒蛇般诱惑着他的念头疯狂滋生！
这钱……能打怪？！还能捡装备？！
他看着那如同生化武器泄漏现场般的街道尽头，之前散落在角落、墙缝、废墟垃圾堆里的东西，仿佛被无形的聚光灯打亮！
一块被墨绿粘液半覆盖、露出点点幽暗反光的黑色……像是什么动物的骨头碎片？
墙角阴影里一根半插在污泥里、似乎天然弯曲、带着某种诡异螺旋纹路的灰色犄角？
一片被风卷到半空、还没落地的、巴掌大小、散发着微弱魔力波动（李肆贫瘠的感知只能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枯叶？还是符文？
刚才还代表着致命危险和极端恶臭的前方，此刻在穷鬼那被“捡垃圾致富”本能激活的眼里，竟然蒙上了一层扭曲的、充满诱惑力的金色滤镜！
李肆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一股混杂着贪婪、渴望、对刚才那一下反败为胜力量感的余悸、以及对系统“保价”承诺（虽然库房通道失败）的虚幻信任感，在他胸腔里鼓噪沸腾！
“……干了！”他吐了口带着血丝和酸味的唾沫，眼神一凝，猛地握紧了手中的破伤风之剑，将那枚冰冷的钱币死死攥紧贴在掌心！一股名为“捡破烂发大财”的凶狠勇气，彻底压制住了弥漫灵魂的恶臭和对未知的恐惧！
他拖着疲惫但被财富意念强行吊着一口气的身体，像是饿疯了的鬣狗冲进大型垃圾填埋场，朝着那片墨绿色地狱深处迈开了步子！
饥饿？吐空了。
恶臭？被金钱之光（微弱）屏蔽！
恐惧？被“一块钱也是钱”的无畏压制！
接下来小半个时辰（或许是此地小半刻），这条充满死亡和腐臭的破败街道上，上演了一场让任何正常位面生物都难以理解的诡异猎杀。
李肆如同鬼魅般（或者说是穷疯了般），凭借那一点被验证有效的“金钱意念”作为微弱雷达（主要靠掌心发热感应），专挑那些疑似蕴含了某种“价值”（或许是怨念，或许是残留能量结晶）的目标下手。
他或是仗着之前清理“大怪”的经验和一点摸到门道的“穷鬼反弹护盾”，硬抗小范围逸散的腐蚀性雾气或者能量流；或是利用周围摇摇欲坠的废墟环境，制造意外的碎石砸落、朽木倾倒，把一些缩在角落里的、体积小很多的“怨念烂肉块”砸出来、引出来；甚至有一次，他发现一枚嵌在一小堆腐肉中的、鸽子蛋大小、散发着微弱腥红光芒的、带着浑浊雾气的结晶块后，尝试着把那片熊猫头创可贴小心翼翼贴过去试探了一下！那结晶块的红光居然被创可贴上的傻笑熊猫头极其微弱地吸收了一小缕？然后那堆烂肉就变得不稳定爆裂了？！
他手中的破铁片短剑，成了标准的撬棍、打闷棍、投掷物（虽然只能扔几米远）、以及最后用来捅那“战利品核心眼窝”（如果找到类似的东西）的终极执行工具！
每一次“成功狩猎”，都会伴随着他一声或者压抑或者声嘶力竭的嚎叫：
“给钱——！！”
“我的报销条——！！”
“老板！加钱——！！！”
每一次喊叫，都伴随着他手中那把破剑意念接口上极其微弱的一次灰白色“湮灭火花”的闪耀（每次喊不同，火花颜色还有细微差异？），以及掌心那枚“腐朽之眼”钱币传来的、越来越清晰（但也只是相对清晰）的“贪婪暖流”反馈。
叮叮当当……
当第八枚形态各异、能量波动微弱、颜色杂七杂八的硬币、珠子、晶簇碎片落入李肆那用破布条（从自己T恤上撕下来的）临时扎成的“破烂包”里时（灵魂杂物间？），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拉风箱，双腿如同灌满了铅。鼻子里早已麻木，但喉头因为过度吸入污染的空气而火辣辣地疼，像是吞了一百把生锈的小刀。
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偷了隔壁村头整个养鸡场的黄鼠狼！疲惫掩盖不住那极致的亢奋和发财的狂喜！
“还……差两……两个！”他喘着粗气，拄着那把快成烧火棍的破剑，环顾四周。街道更深处的区域更加阴暗破败，弥漫的墨绿色雾气也更浓了，隐隐传来更密集的、如同密集水滴落在腐肉上的“啪嗒”声和低沉的、群居野兽般的嘶鸣。
危险！浓郁的、如同实质的危险气息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脖子。
捡钱？发财？有命捡也得有命花！系统库房连个保险柜都打不开，这些破烂真能带走？李肆脑子里最后一点理智在疯狂示警！
就在这时！
他手中那把破剑锈迹斑斑的剑柄……那所谓的意念接口处，猛地亮起了一团拳头大小、极其耀眼、前所未有强烈的灰白色……不！那光芒边缘甚至开始燃烧起一丝丝跳跃的猩红血丝般的火光？！一股极其霸道的、带着毁灭和净化意味的能量波动在他手中凝聚！
同一时间，一股强烈的、带着极致凶暴、贪婪意念的拉扯感，猛地从他攥在掌心、那枚最早得到的“腐朽之眼”钱币中汹涌反噬而来！如同一个冰冷的漩涡，疯狂地想要把他拖进去！
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暴涨和反噬，不仅没有让他感到强大，反而让李肆通体生寒！一种被饥饿巨兽盯上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让他瞬间清醒！
不对劲！这剑和这钱……吃撑了？！还是……在把他当转化能量的材料？！
“滋……滴滴滴——！！”剑柄里的电流声如同最后疯狂的预警，“警告！警告！！！宿主……位面垃圾……嗝……拾取饱和！灵……灵魂杂物间……超载污染泄露！！强制遣返！强制遣返！！快！协议码……滋……紧急脱离！！！”
刺耳的噪音如同濒死的乌鸦惨叫！
话音未落！
嗡！！！！
李肆脚下，那片被污秽浸透的冰冷岩石地面，毫无征兆地亮起一个惨白惨白、边缘带着剧烈能量逸散波纹、直径只有不到半米的圆形光阵！光阵亮起的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到足以将他灵魂都从肉身里撕扯出来的恐怖吸力，骤然爆发！
“卧槽！等等！我的钱……”李肆惊恐地嚎叫！下意识就想把那个装破烂的破布包裹紧紧抱在怀里！
刷——！！！
白光刺目！世界骤然扭曲、撕裂、化作无意义的混沌色块！比来时更加强烈无数倍的眩晕感如同巨锤砸来！李肆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瞬间被那强制的空间撕扯力量拧成了一团乱麻！连“钱”字都只嚎出半截！
“咳咳……呕……”
剧烈的眩晕如同奔腾的江河，李肆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还在刚才那恐怖撕裂感中没归位，喉咙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他像刚从深海被捞上来的破麻袋一样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是熟悉（且廉价）的硬塑板宿舍地板。
眼前一片漆黑混杂着疯狂闪动的金花。耳朵里嗡鸣不止，像有一千只蝉在里面开摇滚演唱会。
但最清晰、最顽固的感知……是气味。
一股浓郁到足以形成实质的、混杂着高度腐烂排泄物发酵、陈年馊臭垃圾、以及极致硝石硫磺混合的恐怖恶臭……如同实质的烟雾弹在他身上炸开！疯狂地、霸蛮地、死死缠绕、浸透着他身上每一寸布料、每一个毛孔、甚至每一次的呼吸通道！
“呕！咳咳咳……”
恶臭的物理冲击力瞬间压垮了李肆强撑的意志！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几乎是凭本能在地上摸索着、蠕动着、像条被腌入味的臭咸鱼般滚向了记忆中宿舍那个简陋的、布满黄斑、散发着历史霉味的蹲坑式厕所的方向！
“哐当！”塑料厕门被他一头撞开！
“哇——！！呕——！！！”
翻江倒海！天崩地裂！
他抱着冰冷粗糙的陶瓷蹲坑边缘，身体剧烈地抽搐痉挛，胃袋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反复拧转挤压！之前在那个鬼地方吐无可吐的酸水和胆汁，此刻混杂着某种粘稠墨绿色的、不可名状的诡异液体——如同灵魂沾染的秽物具现——一股脑儿地喷射而出！砸在泛黄的陶瓷壁上，溅起点点恶心的污秽！
剧烈的呕吐如同狂风骤雨，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陶瓷壁，冷汗如同小溪般涔涔滚落，混杂着生理性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灵魂都在散发着恶臭的气息！
吐！吐到昏天黑地！吐到怀疑人生！吐到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李肆感觉自己的喉咙和胃袋已经彻底变成了两个空荡荡、布满刮痕的破口袋，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火烧般的刺痛和浓郁到化不开的恶臭残留。
意识如同暴风雨过后漂浮在海面上的碎木片，缓慢地拼凑、恢复。就在他以为自己是不是快死在厕所里的时候，那个熟悉的、卡顿的、带着电流杂音的系统聊天框，极其顽强地、像是从故障路由器里硬挤出来一般，在他眼前（或者说意识里）艰难地弹了出来：
系统提示：【新手任务：位面裂隙清扫工·实习期】任务结算中……
文字加载得极其缓慢，仿佛系统也快挂了。一个硕大的、不断旋转的像素沙漏图标在旁边闪烁。
李肆虚弱地靠在冰凉恶臭的厕所墙壁上，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球，连看到“结算”两个字都提不起半点力气，只是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呃……”的一声呻吟。
沙漏艰难地转了几圈。
终于，结算结果一点一点地、带着极其卡顿的动画效果，蹦了出来：
任务目标完成：10/10
单位（达成）
基础任务奖励：50能量币（已发放至临时工专属账户）
任务过程绩效统计：
*
位面垃圾污染清理度：0.0001%
（超微量级）评语：聊胜于无
*
环境破坏程度评估：墙体坍塌率
18%，地表腐蚀新增面积
42平米，位面稳定性波动指数+7
（系统：临时工你干得“漂亮”）
*
紧急资源消耗补充：【应急创可贴·傻笑熊猫头版】已回收（表面污损度87%，功能衰退，建议返厂熔炼）
*
灵魂临时杂物间寄存费、跨位面物资强制消杀净化费、时空传送超限载荷附加费……合计扣除：56能量币
最终结算：
账户原有：0
任务奖励：+50
扣除费用：-56
账户余额：-6
能量币（约等于-0.564地球元）
*【灵魂债务登记备案：检测到宿主账户为负！根据《灵魂债务兜底协议》自动启动强制偿还程序！债务总额：-6能量币！分期偿还计划生成中……滴……生成失败！检测到宿主灵魂临时杂物间内存在‘不可交易型顽固污染资产’
[腐朽之眼（异类）等8]，市场价值评估中……滋……估价：0（负资产！）系统：临时工！处理不掉！债务自动挂起！】
【温馨提示：宿主欠款将按灵魂高利贷标准日利率滚存（公式：日利率=灵魂活力值当日均值倒数
*1.01）】
结算完成！祝您下次打工愉快！（下次指日可待）
李肆瘫在恶臭弥漫、冰冷滑腻的厕所地面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最后那行清晰无比的“-6
能量币”和“欠款挂起”、“日利率滚存”的字样。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从生理到灵魂的极致摧残！吐得昏天黑地！就为了倒欠六毛？！？
那枚最初捡到的、带着冰冷却又似乎有点用的“腐朽之眼”钱币，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那条同样被墨绿污渍覆盖的廉价牛仔裤口袋里。那冰冷的触感似乎还在，但再也没有一丝暖意传来。相反，只觉像块烙铁，烫得他灵魂抽痛。
“……操……你……妈……”
三个字，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从干裂滴血起皮的嘴唇里，嘶哑、低沉地磨了出来。尾音消失在厕所弥漫的、洗不掉的恶臭之中。他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