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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
听到这三个字,周建海的第一反应不是悲伤,而是暴怒。
他认为这又是我的新把戏,是我不甘心被惩罚,联合那个吃里扒外的老管家,演的一出苦肉计,目的就是逼他放弃去瑞士的旅行,逼他低头。
他愤怒地对着手机咆哮:演戏演上瘾了是吧!连自己死了这种谎都编的出来!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到副驾。
他对身边的周馨月说:你姐姐真是越来越会演了,手段也越来越下作。
周馨月立刻附和道:就是,姐姐也太不懂事了,为了让爸爸您心软,什么招数都用。爸爸,我们别理她,让她自己在阁楼里好好反省。
尽管嘴上说得强硬,可殡仪馆这三个字,却像一道无法挣脱的魔咒,在他脑中盘旋不散。
他开始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右眼皮也开始突突地跳。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周馨月敏锐地察觉到爸爸的心不在焉,她最擅长的就是博取同情和关注。
她立刻捂着头,发出了柔弱的呻吟。
爸爸,我头晕,好像有点恶心,是不是刚才被那辆救护车吓到了。我们不去瑞士了好不好我想回家休息。
她想以此留住爸爸的全部注意,让他没空去想我的事。
周建海敷衍地安慰着她:没事,馨月乖,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他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我小时候的笑脸。
那个扎着羊角辫,奶声奶气地跟在他身后喊爸爸的小女孩。
那个在练舞室里摔倒了无数次,膝盖上全是淤青,却笑着对他说爸爸我不疼的小女孩。
还有我被烙铁烫伤时,那双充满痛苦和绝望的眼睛。
两个画面交替出现,撕扯着他的神经。
这种强烈的不安感最终压倒了一切理智。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车子在马路上掉了个头。
回家!他命令司机。
周馨月不情愿地大喊:爸爸!我们说好要去瑞士的!飞机就要起飞了!
周建海没有理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路,将油门踩到了底。
车子风驰电掣地回到别墅门口。
他还没下车,就看到于叔失魂落魄地跪在家门口的地上。
于叔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份盖有鲜红公章的文件。
周建海冲下车,一把从于叔手里抢过那张纸。
《居民死亡医学证明书》几个黑色的大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姓名:周月。
死亡原因:失血过多及多器官功能衰竭。
他看着上面清晰无比的信息和那枚无法伪造的公章,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伪造公文,你好大的胆子!
周建海一把将那张轻飘飘的死亡证明揉成一团,狠狠砸在管家脸上,声音因为心虚而显得格外尖利。
他依旧固执地不肯相信。
他推开管家,跌跌撞撞地冲进别墅,直奔二楼的阁楼。
他要亲眼确认,那只是我的一场恶作剧。
他一脚踹开阁楼虚掩的门。
里面空无一人。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霉味。
地上,只有已经干涸发黑的暗红色血迹,和一滩混着姜味的污秽茶水。
他的目光在昏暗的阁楼里扫视,最终定格在角落。
那里,有几张被揉成一团的百元大钞,皱巴巴地躺在灰尘里。
在钞票旁边,还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不属于这个家的男士雪茄烟头。
他的大脑嗡的一声。
他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整件事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