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钢水还在流淌,如同地狱的脉络,在破碎的车间地面上蜿蜒、冷却,凝固成狰狞扭曲的黑色疤痕,在车间的顶部几个腐朽的铁柱,摇摇欲坠。
空气里弥漫着地狱厨房的气息——熔融金属的刺鼻腥气、烧焦皮肉的恶臭、内脏破裂的浓重铁锈味,还有无处不在的滚烫蒸汽嘶嘶作响,灼烧着每一次吸入的氧气。视线所及,皆是废墟:扭曲如麻花的钢梁从半塌的屋顶垂下,巨大的机器残骸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泼洒的暗红血浆在高温下迅速凝结成焦黑的硬壳,粘附在每一处冰冷的金属表面。幸存者的哀嚎断断续续,像风中残烛,随时会被那沉重而规律的“咚…咚…咚…”彻底碾碎。
那是夔牛的步伐。它仅有的那条由断裂钢梁、巨型液压柱和履带底盘强行绞合而成的巨柱,每一次抬起,都带起粘连的、冒着青烟的粘稠钢渣和破碎的耐火砖块;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大地沉闷的呻吟和钢铁结构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以及……某种细微却令人头皮炸裂的、骨头被彻底碾成粉末的粘腻碎裂声。它那颗由巨大蒸汽锤头异化而成的头颅,两团燃烧着金属碎屑漩涡的“眼”毫无生气地扫视着这片它亲手制造的屠宰场,熔炉般的巨口开合,滴落的白炽钢水在地面蚀出新的坑洞,发出滋滋的死亡宣告。
一些幸存的工人蜷缩在一台被冲击波掀翻的巨型铣床后面。冰冷的铸铁外壳暂时隔绝了部分直射的恐怖,却挡不住那深入骨髓的震波和足以烤焦头发的高温辐射。他们全身的骨头都在刚才那灭顶的震荡中呻吟,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疼痛,耳朵里灌满了尖锐的、永不停歇的蜂鸣,那是听觉神经被摧毁后的哀鸣。
汗水、血水、还有之前因极度恐惧失控流出的温热液体,混合着油腻的黑色粉尘,在他脸上、脖子上糊了厚厚一层。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每一次撞击都震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视野边缘是晃动的、模糊的暗影,那是失血和过度惊吓的征兆。
跑?念头刚起就被绝望掐灭。唯一的出口方向,正横亘着那尊移动的钢铁熔炉。夔牛庞大的阴影如同死神的斗篷,正缓缓覆盖过来。
咚!
巨足再次落下,距离管理员工作站不过十米。地面传来的震动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几乎呕吐。他能清晰地看到巨足抬起时,履带缝隙里粘连的、被碾压得不成人形的猩红碎块和破布。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心脏,狠狠收紧。宋覃等人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尖叫。
"赵刑,你给我说这是什么?"
此刻赵刑已经完全被吓傻了,只能呆呆的立到那里,直到听到宋覃的声音才清醒。
"我怎么知道?先别说,它要来了。″管理室的那些人四散而逃。
但随着夔牛的铁蹄踏下,无数的声波扩散。几乎对每个人造成了伤害。此刻宋覃抹去自己嘴角的血迹。对着赵刑说。
"我来引开他,你赶紧打电话呼叫″
之后宋覃被赵刑紧紧拉住。
"别去,你去你也会没命。″
这时宋覃看着赵刑的脸,渐渐想起大学时每天旷课的快乐时光。嘴角露出了笑意
"有些事不得不做,我可不想和你这小子一块死。"
宋覃连忙甩开赵刑的手。只身向着那个怪物走去。
顿了顿,他又说到"如果我回来了,下次请我喝酒。如果我回不来,记得给我多烧几个纸片人的老婆。"
"你还真的是。。嗯!一定要回来。"赵刑紧紧盯着他的背影说道。随后急忙去往安静的地方。
他的目光越过冰冷的机床边缘,疯狂地扫视着这片炼狱——倾倒的润滑油桶正汩汩流出粘稠的黑油,在地面蔓延;头顶,一根被震得半脱落、碗口粗的蒸汽管道正嘶嘶地喷射着灼热的白气;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冷却液循环池敞着口,池面漂浮着油污和不知名的碎屑,深绿色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化学气味;更远处,一台被掀翻的行车吊臂斜插进一堆半凝固的钢锭里,吊钩垂落,在热风中微微摇晃……
"有时候英雄是不得不去做的。"但英雄的代价同样也是很大的。
夔牛的头颅转向了他的方向,那两点燃烧着金属漩涡的漆黑“眼睛”,,“钉”在了他的灵魂上。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冻结血液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嗬……”一声短促的、漏气般的抽噎不受控制地从宋覃喉咙里挤出。
来不及了!
就在那攻城锤般的巨足再次抬起,阴影即将彻底笼罩他的刹那,宋覃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和意志,猛地快速奔跑!1级敏捷发动,但他不是逃跑,而是扑向那滩正在蔓延的粘稠润滑油!
他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冰冷油腻的地面上,顺着油污的方向,手脚并用地向前猛力一蹬、一滑!身体贴着地面,如同一条沾满污秽的泥鳅,险之又险地从夔牛即将落下的巨足边缘滑了出去!粘稠的油污沾满全身,刺鼻的气味灌满鼻腔,
但他成功了!巨足带着万钧之力轰然砸落,震波和气浪将他滑行的身体猛地掀飞出去,狠狠撞在几米外一个倾倒的、半人高的钢锭上!
“呃啊!”纵使剧痛几乎让他昏厥,眼前一片漆黑金星乱冒。但他没停!求生的意志如同钢针,刺穿了剧痛的迷雾。他看到了目标——那根嘶嘶作响、喷吐着致命蒸汽的管道!
"可恶,不!我还不能死。"宋覃紧盯着那个管道,思考着计划。
夔牛似乎被这只“虫子”的滑溜激怒了,它那颗熔炉般的头颅转向宋覃,口中翻腾的白炽钢水亮度骤增!一股毁灭性的、带着焚风般高温的无形震波在它全身的齿轮、活塞、接缝处开始凝聚!
宋覃瞳孔骤缩!他猛地扑向那根蒸汽管道,不顾滚烫的外壳灼伤手掌,用尽吃奶的力气,死死抱住那根剧烈抖动的管子,双脚蹬住旁边一块巨大的、被震落的耐火砖,身体向后猛地一仰!
“给我——断啊!!!”
一声混合着绝望、痛苦和所有不甘的嘶吼从他胸腔深处炸开!或许是之前的震荡早已让管道的固定件松动到了极限,或许是这垂死挣扎爆发出的力量超出了极限,只听一声刺耳的金属撕裂声!
嗤——!!!
那根粗大的蒸汽管道,竟真的被他从半脱落的固定件上,硬生生地掰断、扯脱了一大截!断裂处如同失控的高压水枪,狂暴的、滚烫的白色蒸汽柱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愤怒的白色巨蟒,瞬间喷涌而出!方向,正对着夔牛那颗刚刚转向他的恐怖头颅!
轰!!!
灼热的高压蒸汽狠狠撞在夔牛由熔融金属构成的脸庞上!物理冲击力并不足以撼动这钢铁巨兽,但蕴含的恐怖高温和动能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夔牛头颅表面那层流淌着金红色光芒、尚未完全凝固的“熔岩铠甲”,如同被浇了冷水的滚油,瞬间激起了剧烈的反应!
滋啦啦——!!!
刺耳的、仿佛冷水泼进热油锅的爆响猛然炸开!大片大片的熔融金属被狂暴的蒸汽流生生冲离、剥落,如同滚烫的雨点般四处飞溅!白炽的钢水与冰冷的高压蒸汽疯狂对冲、湮灭,爆开一大团翻滚的、灼热的白色云雾!夔牛那颗狰狞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构成其面部的熔融金属在剧烈的热胀冷缩和冲击下,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和短暂的“软化”!那两点燃烧着金属碎屑漩涡的漆黑“眼”中,第一次似乎有了一丝……被打断的凝滞?
就是现在!
宋覃根本来不及看这一击的效果,剧烈的反冲力将他狠狠甩了出去,滚烫的蒸汽边缘扫过他的手臂,瞬间烫起一片狰狞的水泡,剧痛钻心。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冷却池!
他连滚带爬,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巨大的、散发着刺鼻化学气味的冷却液池。身后,传来夔牛被激怒的、沉闷到让灵魂都在颤抖的嗡鸣!那是无数金属构件在更高频率下疯狂摩擦、震动的死亡前奏!整个车间的空气都在疯狂压缩、震荡,废墟碎片如同失去重力般开始跳动!
噗通!
宋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像一颗被投石器抛出的石头,猛地扎进了那粘稠、冰冷、散发着浓烈异味的绿色冷却液中!
几乎在他入水的同一瞬间,夔牛积蓄到顶点的毁灭震波,如同无形的核爆冲击,以它为中心,呈球形轰然爆发!
嗡——!!!
世界失去了声音,只剩下纯粹的、撕裂一切的震荡!宋覃入水前看到的最后景象,是冷却池边缘厚重的混凝土池壁,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饼干,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池面上漂浮的油污和杂物瞬间被震成齑粉!巨大的震荡波穿透粘稠的液体,狠狠撞在他的身体上,如同被无数柄重锤从四面八方同时击中!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耳膜彻底破裂,温热的血从口鼻中涌出,瞬间被绿色的液体稀释。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的剧痛和冰冷的液体包裹中,迅速沉向黑暗的深渊。
他最后的感知,是身体在粘稠的液体中缓缓下沉,冰冷刺骨,上方是翻滚的绿色水面和透过水面看到的、扭曲晃动的、属于钢铁凶兽的庞大暗影。黑暗彻底吞噬了他,只留下一个微弱的念头
"活下来了吗?还是……这冰冷的池底,就是终点?"
冷却池浑浊的绿液表面,只留下几个破碎的气泡,随即归于死寂。池壁巨大的裂缝中,粘稠的冷却液混合着丝丝暗红,正缓慢地渗出、流淌。那头由工厂尸骸铸就的金属孽物,停止了震鸣,熔炉般的巨口缓缓闭合,流淌的钢水重新覆盖了被蒸汽冲击的创口。它仅有的巨足抬起,沉重地转向另一个尚有微弱哀嚎传来的方向,落下。咚…屋顶之上许多腐朽不堪铁柱猛烈的坠下,直直的砸向了夔牛的身上。
轰隆!当!伴随着两道前后不同的声音。
一道闪电从天空之上辟下,碰巧的打到了铁柱上。
一根长而锋利的铁柱摇摇欲坠的垂直落下,正好锋利的顶端穿出了夔牛的核心,随即夔牛发出痛苦的吼叫,无声的波动随着他的怒火逐渐的扩散,摧毁一切。
但随着他生机的流逝,波动随之消散,同时外面的雨渐渐停了,与此同时宋覃背包中的山海异录,猛然出现在夔牛的上方,下一刻牢牢的锁住生机即将死亡的夔牛,一阵光芒之后,书与夔牛都消失了。同时昏迷的宋覃的手背上出现一本书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