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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顾遇安主治医生办公室。
雕花铜钟在墙上滴答作响,姜婉祯盯着医生白大褂上的名牌,喉间泛起阵阵苦涩。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她攥着椅子扶手的手微微发颤,指甲几乎要陷进皮革里。
顾太太,很遗憾......主治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眉心,顾二爷的病还是来晚一步。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姜婉祯眼前金星直冒。
她踉跄着扶住桌沿,耳畔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顾遇安苍白的笑脸、他咳在手帕上的血渍、还有小阿竹趴在病床边熟睡的模样。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他明明已经开始接受治疗了......
医生轻叹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不过,我可以推荐你们去找一下李神医。
他推了推重新戴上的眼镜,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他隐居在终南山深处,专治疑难杂症,特别是顾二爷这种病,或许能有办法。
姜婉祯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光亮:真的吗您说的是真的
她一把抓住那张纸条,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红。
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医生指着纸条上的地址,语气严肃,不过李神医神出鬼没,脾气古怪,能不能找到他,全看缘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已经联系过他的弟子,你拿着这封信去,或许能增加几分机会。
姜婉祯紧紧攥着纸条和信件,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谢谢医生,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转身离开时,她的步伐比来时坚定了许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不会放弃顾遇安。
回到病房,她看着跟阿竹玩的顾遇安,鼻尖一酸。
她那么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她好不容易离开顾知州这样的男人,为什么又让要顾遇安离开她
回到病房。
晨光斜斜切进病房,在姜婉祯攥着泛黄纸条的指尖镀上金边。
那皱巴巴的纸页上终南山李神医几个字刺得她眼眶发烫,直到顾遇安带着药香的气息笼罩过来:
阿祯,在想什么呢
她猛地抬头,看见小阿竹扒着顾遇安的病号服,羊角辫随着晃动甩出细碎的光。
姜婉祯慌忙将纸条塞进衣兜里,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里,她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
顾遇安已经撑着床头站起,苍白的指节在金属栏杆上压出青白,却笑得漫不经心。
怎么了
姜婉祯盯着他颤抖的膝盖,喉间发紧。
顾遇安背过身去解病号服纽扣,精瘦的脊背嶙峋得硌人:这是我跟阿竹的秘密。
他故意拉长尾音,衬衫滑落时露出后颈新敷的膏药,在锁骨处蜿蜒成诡异的红痕。
是的是的!小阿竹扑进姜婉祯怀里,发梢还沾着医院枕头的薰衣草香,这是阿竹跟爹地的小秘密!妈咪一会就知道了!
她肉乎乎的手掌捂住姜婉祯眼睛,睫毛扫过她掌心,痒痒的却让鼻尖发酸。
姜婉祯蹭了蹭女儿发顶,压抑住眼底翻涌的酸涩:好啊,我倒是想知道你们到底给我准备了什么秘密。
话音未落,顾遇安已经换好笔挺的西装,苍白的唇色与墨色衣料形成刺目对比。
他单手捞起小阿竹,另一只手穿过她指缝扣住她冰凉的指尖。
阿祯姐姐,天色还早,我们去逛街吧。
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手背上的静脉,像是要把温度烙进她皮肤,我好久没有陪你一起逛街了。
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姜婉祯望着他刻意挺直的脊梁,突然想起昨夜听见的压抑咳声。
此刻他的温柔,倒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她仰头望向澄澈的天花板,将涌到嘴边的劝阻咽回肚里。
小阿竹欢快的笑声在走廊回荡,顾遇安的手掌比往日更紧,仿佛要抓住这随时可能消散的幸福。
好,走吧。
姜婉祯轻声说,任由他牵着走进洒满阳光的长廊,却在转身时偷偷摸了摸藏在衣兜里的纸条。
这是她不肯松手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