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三色天 > 第9章
程一达和梁兴邦一前一后下到自己办公室,关好门,开始发作了,“臭八婆、死八婆!”之声不绝于耳。他隔着墙壁恶狠狠地向蓝色泽那边指点着,他妈的,看她有朝一日与姓柯的一个下场。梁兴邦也大胆设想:始终有一日被人请“捞仔”做掉一只手或一只脚。
“督督”敲门声,进来的是教育局分管后勤的女副局长。程一达一见她,尤如见了蓝色泽一样充满敌意与愤怒。这个女副局长,就是上次被程一达在常委会上搁起的那一位,蓝色泽的得力干将,与蓝色泽穿一条裤子——用他程一达的话说。
“程区,”那副局长小心翼翼的递上一份报告,“上次区长批的,二中省一级学校评估时搞的实验室装修,一共56000元。人家老板催要工钱了,你看——?”
“什么实验室装修,这事我怎么不知道?”程区长望也不望那纸片一眼。
“区长走之前批的。”女副局长低声下气解释。
“就算教育局有什么事,也还没轮到你这个副职来报告吧。”
“比较急,欧阳局长出差了,所以蓝区......所以我就来了。”本想打出蓝副区长的名头,忽然醒悟了什么,就改口了。
“秦书记知道吗?经过常委会讨论通过吗?”
“不是吧,程区,这点事——?”
“什么这点事,5万块以上就是大笔开支,大笔开支都得经区领导集体研究决定。”
“这——这——”那女副局长欲哭无泪,闪出去了。
还不容程一达与梁兴邦聊上几句,桌面上的电话响了,是老板的,那五万多块装修的事,告到老板那里了。想必是刚才那位副局长拿不到钱,即刻跑回隔壁她主子那里汇报,“八婆”再把状告到老板那里。
“好吧,既然老板你同意,那我只好签字了。”程一达讲完电话,默不作声,双眼紧紧盯住对面那扇门,那眼神好似期待出场表演的小丑。果不其然,在隔壁待命的女副局长又敲门而进。这次她不吭一声,把报告放在程区长桌面上。
程一达也干脆,刷刷就写了一行字,签上自己的大名。那女副局长一看:同意先付一万,余额下一财季酌批。程一达。那字写得龙飞凤舞,潇洒大方,却令那女局长哭笑不得。不待她一走出大门,程一达就哈哈大笑起来,“这叫什么?这叫有的放矢,爽!”
很快,程一达种下的良木开了花。一个星期后,市委组织部一纸文件下来,是程一达提拔的考察公示。
先是区五套班子成员,各部门正职领导,对考察对象程一达进行民主测评投票,然后组织个别谈话。组织部门从各个方面,立体地全面地对考察对象进行考察。当然,考察由上级组织部门主持,是市委组织部一名副部长带队。他姓文,平时与程一达都是熟悉的,不久前程区长还帮忙为文部长办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私事。文部长与程一达本人的谈话放在最后。走进熟悉的常委会议室,程一达心情多少有点紧张。
文部长也还算是个好人,或者至少能让考察对象程一达感到是一个好人。文部长对他一见如故,闲聊了起来:“很忙吧,程区,区长调走了,你担子就更重了。”气氛立马缓和了许多。
“是,是——其实也不知忙些什么,除了开会就是开会……”
“都是这样。”文部长笑,大家也笑,互相递烟,旁边还有一位同事,三人同时抽烟,“随便点,聊聊……”
谈了一会,那同事起身去方便,谈话休息一下。文部长趁机友好地给程一达透露说,杂音还不少,不过,你应该放心,市委主要领导对你评价还是相当不错的,对你工作也给予充分肯定。人嘛,哪有十全十美。程一达顺势就着话题,恳请文部长多多关照,等等。
考察的第二天,老板特地叫程一达到他办公室。老板开门见山,说:“人家给你程区长列举了七大罪状:一是独断专横,不尊重不同意见;二是官架子大,脱离群众;三是管理财政不称职,该批的不批,不该批的乱批;四是据说在外面包了女人;五是东风南路改造工程账目不清;六是财政局办公大楼基建吃回扣;七是违反政策规定安插儿子到自己分管的单位。”
程一达的脸白一阵青一阵,极度的气愤已使他的嗓音变了形:“谁干的?谁?肯定是‘死八婆’!”
“这个你就不要理啦。这段时间,你要特别内敛一下。家里的事要留意处理好。工作呢,我老早就说你,不要树敌太多,你偏偏犟牛一条。不要学柯允豪那样栽了跟头。”老板接着说,这次的确不容易,我是顶着很大压力保你的。你知道——她的老公的背景,你是知道的。我的压力比你大得多,相信市里面压力也不小。”
一排汗珠从程一达额上渗出,手心什么时候也湿了。
“有什么,上面可以查嘛!他妈的什么独断,什么该批的不批,什么狗屁的吃回扣包女人,他妈的全部是捏造。东风南路工程还未做完呢,账目新鲜热辣,可以查!财局大楼,账目老板你是清楚的。再说我儿子,是经常委会讨论同意的……”
“得啦得啦,又不是立案查你,你急什么嘛。”老板收拾东西,准备出去,“就谈这些,我还有个会。”
程一达木然地走出老板办公室,心中充满了仇恨。他恨不得将“八婆”整个撕碎,一块一块的放在火上烤,烤得焦焦的,让她变成碳,再变成灰。
晚上和他的核心层几个人喝酒,程一达闷闷不乐。
“想不到这‘八婆’这么歹毒。”梁兴邦说。
许文重发表他的意见:“无毒不丈夫,干脆请捞仔教训一下她,打她个半死,让她在医院里躺下半世。”说得程一达心里直痒痒的,牙根狠狠地咬得咯咯响。
“这不是时候吧,要是早看到这一步,早下手差不多。现在她屁都放出去了,你动她也收不回来。再说,这个敏感时候动她,人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程区长。”许丰富毕竟老谋深算,他接着说:“不过这些日子,你最好还是搬回家住,待风头过去了再说,要不真让人抓了把柄……”
梁兴邦附和道:“程区,富哥说得对。”
“我怕他个鸟!我偏不回,回去不把我气死也闷死。单位一个‘八婆’够受的了,回去又见一个‘八婆’,还让我活不活。”程一达自个儿把那杯酒灌下了肚。
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一直在吃东西的“铁罗汉”放下筷子:“程区,不可意气用事,凡事作长远计。家里的,赶快离算了,离了省事。”
“他妈的,我怎么这样霉,一辈子摊上两个‘八婆’。家里的,不被她整死也被她拖死。这些年来她一直不肯离,而法院判吧又使不得,影响太大。她已公开叫嚷把我拖死为止。唉——最毒不过妇人心。”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程一达两行浊泪淌了出来,显得十分可怜。“不容易啊,这么多年这样走过来,不容易啊。”
“嘿,别这样,别,别这样。——来,喝酒。”铁罗汉又把程一达的杯子满平,两人对碰而饮。
嘴虽然硬,但毕竟事关前途。程一达不敢大意,晚上十一点多还是回到了家。他回来的时候,儿子程远不在,也许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名义上的妻子由默坐在厅里看电视,对开门而进的那个人视而不见,完全就像他透明一般。
程一达醉醺醺,也不洗漱,直接就回到房间躺倒大睡。全家三个人,四间房,一人一间,另一间做书房。刚刚躺下,妻子由默龙卷风似的卷进来,抓起他的衣服使劲往外拖,“出去!滚出去!滚!“可她哪里拉得动,只能拼命地攥,拼命拉,拼命嘶叫。程一达眯起醉眼,回应她:“滚?你滚还是我滚?这是我的家。”
“这是我的床,你给我滚!”由默怒不可遏。
程一达这才半醒,看了看,的确不是他的床。原来,他走错了房间,倒在了由默的床上。程一达躺下就躺下了,管你那么多,睡了再说。他翻了个身,舒服地伸伸腿,没有一点起来的意思。事实上他头重脚轻的也起不来。由默又捶又打,又撕又拉,又喊又闹,结果他的一只衣服袖子被撕开了,衬衣扣子也拉脱了。她用力把床单连人带被拖下了地,拖到了门口。他再也忍受不了,翻起身来对着她就是一踹,还好,只踹中她的腿。由于过于用力,她踉跄着倒下去。
“呜——”由默伤心、悲愤,哭出了声。
“啪!”程一达摔门而去。
迷迷糊糊的下到楼下,才半醒的发觉自己身上什么也没带,钱包、手机、钥匙通通在公文包里,遗留在沙发上。这时夜里十二点多了,程一达吊着那只脱落的衣袖,脱了扣子的衬衣裂开来,露出雪白雪白的横腩,十足一只丧家的狗,不知到哪去。只好折上楼,头还是重,还是晕晕盹盹,摇摇晃晃的一步一颠的爬上五楼。
门铃摁了一遍又一遍,里面始终没有反应,再摁,里面的灯全部熄了。程一达全身没力,反身挨在门上,这会儿真的支持不住了,整个身体滑了下去,歪在门边呼呼睡去。
儿子程远美滋滋的回到家门口时,已经夜里两点多。看见门边上的父亲,差点没把他吓坏。他把父亲扶进屋里,脱鞋、换衣、擦洗,忙出忙入。妈妈的房间始终紧闭,程远也懂事,没有惊动妈妈。
“爸,谁打你啦?”
“没,没人打我。”
“那,这衣服——”
“我搞的,不是,你妈撕的。儿子,我和你妈,你跟谁?在家也好,出来跟爸也好——等我的事定下来,就办,到时,老爸买套新房子给你结婚。”程一达睡了一觉,酒醒了,“听说有女朋友啦?”
“有是有,不过,不过比我大……”
“嗨,大就大一两岁吧,喜欢就行,人好就行。”
“爸,是大10岁。”
程一达有点惊讶:“什么?大10岁?她是做什么的?”
“爸,她叫田梦秋......”程远想详细解释一下,他爸当即打断他的话,“田梦秋,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程远你玩玩可以,可不得当真哈。”程一达的态度还是比较平静。
“爸,我当真。她人很好,又靓,又成熟……”
“唉呀呀,你怎么像个林黛玉似的,男子汉,要能举能放。”
“哪——到时再说吧。你睡吧,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