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问九卿 > 第7章 妒妇撒野

  雪姬惊愕,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东西,眼里满是惊恐和绝望,忙不迭将人参奉上。
  大夫人饶命!六姐儿断断不敢偷窃,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给你脸了是吗一个门子里的娼妇能养出什么知礼知数的好女儿
  是我的错,大夫人罚我吧……是我偷的,是我偷的,与六姐儿无关……
  雪姬慌得六神无主,急吼吼地磕头认错,想替薛绥把事情揽下来,薛绥想阻止她都来不及。
  傅氏冷笑一声,你舍不得你的女儿挨打我就偏要打你的女儿。我即便打死她,也无非舍一张草席。贱人,这就是你害死我儿的下场,好好受着吧!
  她说罢寒着脸扭头,叱喝道:
  来人,把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贱蹄子拉下去,打二十个板子再来回话。
  雪姬一听,苍白着脸软倒下去,死死拽住薛绥的衣袖,嘴皮哆嗦,快磕头,六姐儿磕头,我磕头……不,贱婢给大夫人磕头,大夫人饶命,饶了六姐儿吧……
  两个婆子凶狠地拽开雪姬,应声过来拉人。
  薛绥轻轻避开,稳稳撑住雪姬颤抖的肩膀,一动不动地盯着傅氏。
  大夫人要罚我之前,不去问问老爷的意思
  傅氏听得不可思议。
  十年不见,这小贱蹄子竟长出了一身反骨
  傅氏冷笑道:薛府后宅,从来都是我这个当家主母说了算。薛六,你该不会以为寻你回来,是做薛府千金的吧
  她示意左右的婆子,愣着干什么,拉出去!
  是,大夫人。两个婆子抖着满脸的横肉,拽住薛绥的胳膊就拉。
  雪姬哭得呼天抢地。
  傅氏看着这卑贱的母女两个,让绣姑抬椅子来,往门边一坐。
  打,往死里打!打到这小蹄子认错为止!
  大晚上的,吵什么一声厉喝从门外传来,傅氏微微变脸。
  薛庆治十几年来,从不踏足雪姬居住的杂院下房,这大晚上突然过来,是为什么
  老爷。
  众人请安,看着慢慢迈过门槛,负手而立的高大男子。
  小昭这才默默松开拳头,低头撇嘴。
  这大老爷晚来一步,让她松活一下筋骨,揍上几拳,或者不小心杀两个,多好啊……
  薛庆治早年戎马,生得威风凛凛,美须一捋,便不怒而威。
  六姐儿既要抬入端王府,便不要伤了身子。他环视一下雪姬居住的破旧小屋,又看一眼那散发着霉味的被褥,皱了皱眉头。
  出门子前,也该给她们换个住处,置办些行头,好好收拾收拾,不要辱没了王爷。
  傅氏正在气头上,看到这老东西替雪姬母女出头,气不打一处来。
  老爷这是吃醉酒了下人就是下人,还能像主子一般侍候薛府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傅氏是永定侯府的嫡出,历来姿态甚高,薛庆治贵为刑部尚书,也要给她几分脸面的。
  可今日他竟当众沉下脸,一振夫纲。
  我的话,就是规矩!
  傅氏冷笑一声:老爷今日耍这威风,是要给这对无名无分的母女撑腰不成
  薛庆治:你——傅氏,你放肆!口口声声人妇之道,却行妒妇撒野之事,这便是你永定侯府的家教
  傅氏很少看到薛庆治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为了这一对卑贱的母女,喉头微微一堵,指着那人参。
  我身为主母,竟是不能管束府里这些偷鸡摸狗的赃事了
  薛庆治沉下脸,不满的看向薛绥。
  还不快交出老参,向你母亲磕头赔罪
  薛绥笑了。
  这不是府里的东西。
  傅氏阴阳怪气,这明明就是我昨岁生辰,大姐儿带回来孝敬我的百年老参!你真当我眼瞎,自己的东西都认不得还是说,你们母女也买得起这样年份的老参了
  薛绥慢慢捡起地上的布包和匣子。
  大夫人睁大眼睛。
  傅氏一窒。
  就见她慢条斯理掀开那青布包,连同匣子一层层打开。谁料外表相似,里面却全然不同。
  匣子里赫然刻着一个带刀的金骷髅头。
  薛绥道:这是旧陵沼草市上的贼货不假。可我竟不知,尚书府……不,大夫人说是端王府,也会买见不得光的贼货来送礼是世风日下,还是端王府上揭不开锅了
  她轻描淡写,骂得傅氏面红耳赤。
  薛六可以不要脸买贼货。
  可薛家和端王府要脸。
  旧陵沼什么地方人尽皆知,他们怎么能与旧陵沼有交道怎么可能去买贼货
  薛庆治哼声:无事生非。
  傅氏面子挂不住,皮笑肉不笑地应下。
  是,老爷教训得是。妾身是气糊涂了,一时眼拙,认错了。说来都是小事,六姐儿不懂规矩,我当主母的慢慢教她便是,不该动手打骂。
  说罢又朝绣姑使个眼色,知道六姐儿要回来,妾身早就差人将梨香院洒扫干净了。
  绣姑赶紧低头回应,是啊,老爷,大夫人怕六姑娘住不习惯,特地安排了清净些的梨香院……
  薛庆治看她一眼,没再多说。
  薛绥面无表情将老参交给小昭,心里冷笑。她怎么可能不防着薛月盈,真把她当好心
  小时候吃的亏,足够长教训了。
  雪姬松了一口长气,望着薛庆治真情流露,眼神十分快活。
  老爷垂怜。六姐儿,还不快跪谢大老爷,跪谢大夫人……
  薛绥微微勾唇,虚虚行个礼,多谢父亲替女儿周全。
  薛庆治略微意外。
  六姐儿小时候从来只叫他老爷,没有唤过一声父亲。
  看来流落在外,吃些苦头,倒是扳正了她的性子。
  收拾收拾,今晚就搬过去吧。
  不搬过去,雪姬这巴掌大的地方,也不够她们住的。
  雪姬泪水涌到眼眶,不停地谢恩,傅氏只是阴阳怪气地笑。
  薛庆治看着这些,无端心烦。
  朝堂上的事情够操心了,他不愿多花一点心思在后宅这些鸡毛蒜皮上。
  他负手看着傅氏,不早了,大夫人回去歇着吧。
  傅氏冷笑着扫一眼薛绥母女,屈膝行个礼,哼声扭头,是老爷,妾身退下了。
  薛庆治看着她离去,张了张嘴,似是想对薛绥说些什么,终是没有开口,拂袖而去。
  屋里安静下来,雪姬动容地握住薛绥的手。
  六姐儿,你听到了吗你父亲帮我们说话了,你父亲他,他晓得疼惜你了。
  薛绥听她激动得哽咽,微微扬眉,笑不达眼里。
  是啊,他也会当好人呢。
  那天从幽篁居离开,她对李肇说,他若不死,就让她借个势,并非戏言。
  消寒会上的刺杀,如她所说地发生了。
  有两个舞娘趁着太子酒意微醺,舞到跟前,用带毒的袖箭偷袭。
  东宫侍从埋伏在侧,生擒了两个死士,其余当场饮毒自尽。
  太子一怒之下,将消寒会上的全部仕人士子和乐伎带走,也没审,一律暴打成猪头再放回去,在上京引发轩然大波……
  事后,太子践行约定,在朝会上将薛庆治参了一本。
  说薛尚书虐待并遗弃亲生女儿,罔顾伦常,猪狗不如。
  当今崇昭帝偏宠萧贵妃,对萧贵妃所生的端王殿下和平乐公主更是疼在心头。
  此事尽人皆知,但皇帝最忌惮旁人说他偏心。
  皇帝要脸。
  太子含沙射影的一番话,听得皇帝心里不舒服。他找不到理由发太子的火,只好把气撒在薛庆治的身上,不仅当着文武百官把他好一顿训骂,还罚了他一年俸禄。
  薛庆治是端王的岳丈,太子挑他的理也没人意外。不会有人认为,他是在为一个小小的舞姬之女出头。
  薛绥也没料到李肇会疯到朝堂,给她爹和他爹当头一棒。
  但她实实在在的受惠了。
  薛庆治再不情愿,也要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好生关爱一下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