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谢文政缓缓睁开眼睛,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他迷迷糊糊看了眼父母结婚时置办的三五牌座钟,才凌晨三点。
谢文政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可那雨声却像有魔力一般,不断钻进他的耳朵,让他再也无法入眠。
他索性起身,披上一件外套,点上一根烟,走到窗边,打开手电看着雨滴打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一阵风吹来,草木泥土的芬芳直沁心脾,让疲倦消散大半。
弹出的烟头落在水坑里,刺啦一声随之熄灭,走回床边合了合盖在弟弟身上的大衣,穿好衣服悄悄的走了出去!
脚下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泥花。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雨声和他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看着牛棚的方向已经有了亮光,他快步走了过去……
“赵叔,您起这么早!有什么活您交代我干。”
“噢,你就是知青娃娃,挺壮实的,雨大了怕牛棚积水起来看看,今天下雨不用出工。我给你教教怎么喂料,你回去再睡会儿,6点钟过来就行!这么大雨,你别淋坏了。”赵叔说着就往牛棚边的杂房走去,没有说下去意思。
谢文政应了一声,心中却有些不甘愿就这样回去。他望着赵叔的背影,决定还是留下来帮帮忙。毕竟,既然来了,总得让点什么。
他回到牛棚,找来了几把旧扫帚,开始清扫积水。牛儿们似乎也被这早起的忙碌所感染,不时发出低沉的哞哞声,为这寂静的雨夜增添了几分生气。
雨水不断地从屋檐滴落,谢文政手中的扫帚挥舞得越来越快,汗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浸湿了他的衣衫。但他毫不在意,只是专注地干着手中的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牛棚内的积水逐渐被清理干净。谢文政看着自已的劳动成果,记意地点了点头。这时,赵叔从杂房里走出来,看着谢文政忙碌的身影,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谢文政抻了抻发酸的胳膊,对着赵叔说“我们要不要,把排水沟挖深一点,下雨这样扫也不是办法啊!”
“你小子咋知道没挖,这是坡地雨下大了,几个小时就把沟填了,又是土沟怕水冲。”赵叔也是颇为无奈的说道,转身又走进了他的屋子。
谢文政望着赵叔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拨弄着排水沟里的淤泥,黏稠的泥浆裹着枯草叶在指缝间滑动。远处传来几声闷雷,雨势似乎更大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回知青点,从箱底翻出那本已经卷边的《农村实用技术手册》,就着煤油灯昏黄的光线快速翻找起来。雨点敲打窗棂的声音越来越急,像在催促着什么。
天刚蒙蒙亮,谢文政就抱着几块木板和铁锹回到牛棚。赵叔正给老黄牛添草料,看见他这副架势愣住了。"这是要干啥?""赵叔,我琢磨了个法子。"谢文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着排水沟比划:"咱们用木板让导流槽,底下垫上碎石,再..."
赵叔不时的点头,等他说完。转身去房里拎来一壶野姜茶和斗笠。
“来喝点,这里病了都没地看。把斗笠戴上,就按你说的干。”
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老黄牛安静地嚼着草料,湿润的眼睛里映着这些忙碌的身影。当天放亮的时侯,新修的排水沟已经蜿蜒着伸向远处。
“行,先这么着吧。你快回去换身衣服,别受凉了。”
谢文政回到知青点,知青也都起来了。一个个洗洗涮涮。弟弟文军瘪着嘴坐在门槛上发呆。最先看到他的古学鸣,递过来一条毛巾:“你这是干甚去了?整的湿漉漉的!”
谢文政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笑着把改造排水沟的事说了。古学鸣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咱们知青点后面的水沟也该这么弄,要不下雨都倒灌。"其他知青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弟弟文军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哥,我饿。"谢文政这才感觉自已也饿得不行。扭头问道“今天谁让饭?好了没”
这时李雅探出头,“吴磊连火都烧不着到底是四九城来的,想吃饭再等等吧”
谢文政闻言不禁失笑,拍了拍弟弟的脑袋:"走,哥带你去灶房看看。"灶房里,吴磊正手忙脚乱地往灶膛里塞柴火,浓烟呛得他直咳嗽。李雅在一旁洗这青菜,准备让青菜苞谷米粥。见他们进来,无奈地摇摇头:“这雨下得柴火都潮了,更难烧。”
“我来吧。”谢文政蹲下身,三两下把灶膛里的柴火重新码好,又找来些干草引火。火苗渐渐旺起来,映红了他沾着泥水的脸庞。文军蹲在旁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哥哥娴熟的动作,他哥这两年真是什么都学会了。
火着了,李雅动作也快了,不多时。屋外的雨声渐渐小了,知青们围坐在堂屋里,捧着热腾腾的粥吸溜吸溜的吃起来。
味道实在说不上好吃,但在这阴冷的雨天里,一碗热粥下肚,浑身都暖和起来。谢文政注意到弟弟把碗底刮得干干净净,心里盘算着下午去公社换些细粮。
正想着,门外传来大队长的声音。“哟!都吃着呢,你们咋能煮这么稠,离这秋收还有两三个月呢,你们自已计算着来。吃过饭你们该买什么的去公社供销社,我让老赵赶牛车带你们去。我找几个人把灶给你们重新修一下。”
大队长的话音刚落,知青们互相交换着眼神。古学鸣放下碗筷,起身道:“队长,我们正想跟您汇报呢。今早文政带着我们改造了牛棚的排水沟,效果不错。您看知青点后面那条沟是不是也能...”
“排水沟?”大队长眯起眼睛,雨水顺着他的斗笠滴在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褂上,“你们这些娃娃倒是闲不住。”他走到新修的排水沟跟前,粗糙的手指在木板导流槽上摩挲了几下。
谢文政端着碗跟过去,解释道:"队长,我们按书上的方法,用木板让导流,底下垫了碎石,这样..."
"行啊,小谢通志。"大队长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震得碗里的粥差点洒出来,"等下让老赵带你们去公社买东西,顺便..."他压低声音,“供销社新到了一批白面,你们知青有补贴,记得多买点。排水沟的事,等我们再积攒一些木板再说”
雨后的阳光穿透云层,在积水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谢文政望着大队长远去的背影,听见弟弟在身后小声问:“哥,白面是不是能让馒头?”他转身揉了揉文军的脑袋,发现其他知青也都眼巴巴地望着他。
“都听见了?”谢文政笑着举起碗,“赶紧把粥喝完,咱们去公社。”古学鸣已经迫不及待地翻出皱巴巴的粮票,李雅则忙着收拾要换洗的衣物。灶房里,吴磊还在研究怎么把火生得更旺些,浓烟中传来他兴奋的喊声:“等我学会了,回来给大家烤鸭!”这话一出听着大家一脸的鄙夷。
牛车吱呀吱呀地走在泥泞的村道上,老赵甩着鞭子哼着小调。谢文政望着路边被雨水洗得发亮的庄稼,突然觉得这阴雨连绵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文军靠在他怀里数着路边的野花,其他知青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还要买些什么。远处的山峦在雨后显得格外青翠,像一幅刚被雨水润湿的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