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84年厂区大火,我救火有功,反被厂里开除。
只因丈夫向厂委会举报,说我冒领了杜雨的功劳。
她顶替我上了厂区推荐的大学。
为此,我和丈夫大吵一架,他竟以我得了‘精神病’为由,将我囚禁在乡下老家。
我挣脱了他母亲和傻子哥哥的看管,好不容易跑出来打算离婚。
却被他们再次抓回去,丈夫为此还打断了我的双腿。
这上大学的资格只能是杜雨的,你凭什么抢
两年后,他青梅毕业,丈夫才想起来我。
宋瑾秋有没有学老实我打算接她回来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早就被他母亲和大哥虐待死了。
1
我的灵魂飘在国营饭店的上空。
祁远川穿着崭新的干部装,和杜雨并肩坐在主桌。
今天是祁远川特意给杜雨举办的接风宴。
有人率先端起酒杯向杜雨敬酒,要我说,还是杜雨同志有出息!
不像某些人,为了上大学什么功劳都敢冒领。
不过好在远川帮理不帮亲,才避免了李代桃僵的发生。
话说,这宋瑾秋恐怕真是精神出了问题,要不然谁能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满桌人尽是七嘴八舌的嘲弄声。
工会王大姐突然问,宋瑾秋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乡下养病
空气凝固了一瞬。
祁远川放下筷子,喉结动了动,上月托人捎信问过,精神还是不太稳定。
王大姐瞄了杜雨一眼,心照不宣之后开口,要我说,早该离了!
当年要不是杜雨冲进火场救出祁科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飘到王大姐对面,愤怒的捏拳,当年明明是我救的祁远川。
那天是我和杜雨值班,祁远川在保卫科睡觉。
晚上电路老化起火,他在睡梦中被浓烟呛的人事不省,是我将他拖到了安全的地方。
确认他只是短暂昏迷后,我又投入火场,再回来时守在他身边的就变成了杜雨。
死后我才知道,他以为杜雨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哪怕我在大火中抢救的财产最多,做出的贡献最大。
他都说成是杜雨的功劳。
为此我还被扣上了‘贪功冒进’,‘思想品质恶劣’的帽子被纺织厂开除。
王大姐得到杜雨的暗示,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帮腔,还是杜雨同志好!
人又漂亮,还能干,现在进修回来就是干部。
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姑娘。
我说远川啊!你可千万抓住机会啊!
祁远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完全没有听到王大姐的话。
直到杜雨碰了他一下,远川哥,你在想什么呢
王大姐和你说话呢
啊
祁远川猛地回神,王大姐刚才说什么
杜雨的笑容僵了一瞬。
王大姐讪讪的笑了一下,突然拔高嗓门,我刚才说,杜雨这样的好姑娘可不多见了!你要抓紧机会…
祁远川了然的点点头,突然喃喃自语,宋瑾秋…好像一次都没给我写过信。
他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坐在他旁边的杜雨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远川哥,你提她干什么呀
祁远川突然说,我托人带回去的毛线,到现在也没有见到毛衣。他眼睛盯着面前的菜肴,以往,她织东西很快的。
杜雨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但依然强笑道:远川哥,我还没有和你说,你的毛衣我都给你织好了。
我就想着,等你生日的时候再送你,今天回去,我就拿给你,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要是不合适我再改。
2
祁远川的眼中闪过感激,瑾秋从来不会把我放在第一位。
哪怕我都要被烟呛死了,也没有第一时间来救我。
不像你,总是想着我,把我的事情都放在心上。
我心里的怨愤一瞬间暴涨,明明我第一时间就赶过去救他了。
只不过功劳被杜雨抢了而已。
他调转头就帮杜雨抢了我的进修名额,还诬陷我。
就因为他心里的成见,就毁了我,他可真是个混蛋。
然而一切的噩梦,也都是从那场大火开始。
杜雨听说我要被厂里评先进,还要被送去进修,心里嫉妒的失衡。
她和祁远川哭诉,那天着火,明明我也有功劳的,可是好处都被宋瑾秋抢了。
我觉得好怨啊!自己救人了,可是别人就是看不到。
远川哥,你说这世道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祁远川越听心绪越翻涌,最终,他如同下了某种决定一般劝道:别哭,既然不公平,那扳过来就是。
第二天,他直接找到厂长澄清,当时真正救人的是杜雨,宋瑾秋根本没有进火场!
厂长闻言有些迟疑,可是那天很多人都看到宋瑾秋从火场出来,浑身是伤…
祁远川冷笑,那都是她装的!
我是她丈夫,她的为人我还能不了解吗
着火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躲开了,是杜雨冲进去把我拖出来的。
后来又假模假样的装作抢救国家财产的样子…
厂里找我谈话,说我冒领杜雨的功劳,还说是祁远川——我的丈夫亲自举报的。
我瞬间如遭雷击,任何语言都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还有什么比亲人背刺更让人痛心和可悲的。
三天后,厂里的广播发布公告:
经调查,火灾当日,宋瑾秋同志存在冒领功劳、欺骗组织的行为…现取消其先进评选资格,并予以开除处分…
周围的工友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看我。
有人小声嘀咕:真看不出来,平时装得那么乐于助人,居然能干出这种事…
当晚,祁远川喝得烂醉,一脚踹开家门。
他指责我偷别人功劳,让人恶心。
我骂他罔顾事实,背后捅刀,不是人。
我们大吵了一架,他说我是精神病。
我说一定会去找人给我证明,看看谁才是真正说谎的人。
他担心我搅黄杜雨的进修名额,以我得病为由将我囚禁起来。
如今,我的魂灵飘在上空,看着祁远川对杜雨笑,心里的恨意几乎要冲破这虚无的躯壳。
他永远不知道——
那天,是我拖着他走过浓烟滚滚的走廊,拼死将他带出火场。
而杜雨,只是在我急着去救火时,偷偷蹲在他身边,摆出一副救命恩人的姿态…
就因为她哭了几声,祁远川就毫不犹豫地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
3
晚上,杜雨抱着织好的毛衣,站在祁远川家门口。
远川哥,毛衣织好了,你试试合不合身
祁远川刚洗完澡,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让她进来。
杜雨像女主人似的帮他套上毛衣,手指还有意无意地蹭过祁远川的脖颈。
看着他们两个不清不楚,我胸腔里充满了恨意,真是一对儿狗男女。
杜雨一声惊呼,哎呀!这怎么有个线头啊!
远川哥,剪子在哪儿呀…
祁远川想也没想就答道:在抽屉里。
杜雨拉开抽屉就看到一个檀木盒子。
盒盖掀开的瞬间,一枚玉坠静静躺在红绸上——正是我母亲当年留给我的唯一信物。
杜雨的眼中闪过贪婪。
好漂亮…
我疯了一样冲杜雨嘶吼,不要碰我的东西。
别动!
祁远川猛地冲过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那是瑾秋的东西!
杜雨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眼眶瞬间红了。
我、我只是觉得好看…
她声音发颤,眼泪要掉不掉地悬在睫毛上,远川哥,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玉坠…
祁远川眉头紧锁,语气却软了几分,这是瑾秋母亲留给她的,她从小寄养在别人家,就剩这么一件念想…
杜雨闻言,眼泪滚了下来。
我懂…我母亲死的早,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给我留下…
我是没有这样的念想的。
她摩挲着玉坠,这玉坠真合我眼缘,能不能…借我戴几天
她抬起泪眼,可怜巴巴地补充,就几天…我保证还回来…
我冲着祁远川大喊,祁远川,你要是敢答应她,我和你拼命。
祁远川盯着玉坠,喉结滚动。
他知道这玉坠对宋瑾秋有多重要,有次宋瑾秋发烧到四十度想母亲,当时就是死死攥着它才硬挺过来的。
可眼前的杜雨哭得梨花带雨,他实在是有些不忍心。
远川哥…
杜雨轻轻拉住他的衣角,我只是想沾沾福气…
祁远川不忍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还是松口同意了。
我飘在空中,看着杜雨喜极而泣地把玉坠挂上脖子,刺得我魂体都在发抖。
祁远川!你这个蠢货!!
我尖叫着扑过去,却只能穿过他的身体,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是我的!!
杜雨轻抚玉坠,直到木门合上,她才勾起嘴角,宋瑾秋的东西,现在都是我的了。
4
傍晚,祁远川家的木门被轻轻叩响。
门外站着一位穿着利落的女人,约莫五十岁上下。
她说话带着些许港城口音,说是姓张,受宋瑾秋母亲委托来带宋瑾秋去香江的,她母亲现在成了豪门阔太太。
杜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祁远川身后,手里还捏着那枚玉坠。
她的眼睛在听到香江,豪门阔太太时,瞬间亮了。
她将祁远川拽到一旁,哽咽着小声说,远川哥…我从小就没有母亲疼爱…
瑾秋姐有你,可我什么都没有…
祁远川皱眉,似乎想说什么。
可杜雨已经上前一步,故意露出手中的玉坠,夫人…
张女士的目光落在杜雨颈间的玉坠上,眼神微动,这玉坠…
杜雨立刻捂住胸口,眼泪啪嗒落下,这是我母亲临走时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
祁远川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知道杜雨在撒谎,可当杜雨抬起泪眼看他时,他还是动摇了。
我气愤的向祁远川挥拳,祁远川!你疯了,来人是接我的,是带我去见我母亲的!
可活人听不见灵魂的嘶吼。
祁远川沉默良久,终于转向张女士开口,那玉坠就是她的,她就是你们要找的宋瑾秋。
杜雨眼中闪过一阵狂喜。
张女士说手续办好之后就动身去香江,让杜雨做好准备。
张女士走后,杜雨泫然欲泣地拉住祁远川的袖子,可是…如果我去了香江,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我不舍得你…
祁远川语气温柔得让我想撕碎他的脸,傻瓜,我一直当你是妹妹的。
如果你有更好的生活,也算偿还了你的救命之恩。
闻言,杜雨这回是真哭了,可是远川哥,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哥哥呀…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去香江之前,你可不可以让我做一回你的女人
祁远川别过脸,语气严肃,不可能,我和你之间只能是兄妹关系。
杜雨,该为你做的,不该为你做的,我都做了。
你我之间的恩情也算勾销了,我现在要去接瑾秋回家了。
说完,他扔下哭得不能自已的杜雨头也不回的走了。
祁远川步履匆忙,他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宋瑾秋了。
大客车倒拖拉机,经过一天的奔波,他终于站在了乡下老家的院门前。
他刚要推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响起一道声音,远川哥
你是来给你媳妇儿上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