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6
我去衣帽间里换上了阿言的裙子,让宋青石躲在了窗帘背后。
出来时,他却用震惊的目光看向我。
怎么了
没事,只是没想到,你和阿言,竟然这么像。
宋青石的眼中出现了怀念的情感,我转过身朝向了客厅的镜子。
镜子里的女生素面朝天,这些日子我专门没有涂润唇膏也没有每日护肤,干燥的嘴唇和因为缺水而显得有些紧绷的皮肤,与阿言如出一辙。
昏迷前棕色的卷发三年的时间里也已经变成了和阿言一样的黑色长发,三年的时间我的下巴也和阿言一样变得尖锐。
稍稍垂下的眼帘,更是像极了她平日里胆怯的模样。
褪去了往日完美的妆容,面具下的我和阿言,本就没有什么不一样。
阿言,姐姐来帮你报仇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坐在了沙发上,闭上眼睛,酝酿着情绪。
出院那天看见的,在微博上不堪入目的谩骂,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了我的大脑中。
泪水从我的眼角滑落,我压抑着的哭声在客厅里想起。
没过多久,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江、江言...
我转过身去,看见了站在房门口面色惨白的陆枫。
陆哥哥,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要和姐姐结婚...
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哭着,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这就要归功于最近这段时间我跟着电影日复一日的学习了。
陆枫踉跄着倒退,一边倒退一边伸手在空中挥打着,举起了自己胸前的十字架。
你、你别过来！
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
他的双眼紧闭着,连声音都因为惊恐带上了颤抖。
我的脚步微顿,歪着脑袋。
陆哥哥说不是你,还会是谁呢...
如果不是我无意间听到了你和爸妈的谈话,我又怎么会...
呜呜呜,陆哥哥,底下只有阿言一个人,阿言好冷啊,陆哥哥,你和我一起走好吗
我想你了啊,陆哥哥...
我伸出手去,状似要掐住陆枫的脖子。
他尖叫了一声,竟然被我吓得失禁,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江言是我对不起你,你放过我吧！
我、我没有想过要害死你啊...
是你爸妈！是他们的错！
是他们不让我去给你送药的！江言你饶了我吧,我、我给你烧纸钱,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语言之间颇为混乱,但我还是听明白了他所说的话。
阿言有哮喘,虽然不严重,但情绪激动的时候总会反复发作。
去世的那天,应当是她身边没了药,打电话给陆枫求助。
但陆枫却被爸妈拦住了脚步,不让他去送药。
兜兜转转,竟是死在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手中。
阿言,你会恨吗...
眼看着陆枫已经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宋青石直接绕到了他的身后,将他打晕了过去。
然后重新将陆枫抬到了床上。
他回来的时候,我仍旧站在原地。
宋青石的眼神复杂,问道：阿月姐,你没事吧
我抬头,朝着他笑着。
我能有什么事情,总归,我也没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
只是,阿言要是知道,该会有多难过啊...
那个从头到尾都在期待着爸妈爱她的小姑娘,该会有多绝望呢。
阿言,等死的那段时间里,你在想什么呢
7
陆枫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摸到了自己脑后的包,却被我推脱是他昨晚做了噩梦,滚下了床。
他虽心中有着疑虑,但因订婚典礼快要开始,所以也没有往心里去。
我早在一个星期之前就发了微博,表示会在订婚典礼当天重新弹琴。
故而对这一场订婚的关注度是前所未有之高。
再加上有我爱出风头的爸妈宣传,网上的直播和现场的媒体数不胜数。
也恰好方便了我完成接下去的事情。
我挽着陆枫的手臂走入现场,我与阿言的父母坐在台下,用欣慰的目光看向我们。
直播的手机距离他们这样近,难为他们还能演的如此的传神。
我勾起嘴角,松开了陆枫的手臂。
陆枫,我妹妹死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陆枫嘴角的笑容凝固了,用慌乱的目光看向我。
可我的脚步没有停顿,而是朝着台上纯白色的钢琴走了过去。
坐在黑白色的琴键前,我又一次想起了阿言。
阿言和我一样,喜欢乐器,她第一次听我弹琴的时候,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我第一次看见如此兴奋的阿言,想要拉着她和我一起玩。
可爸妈却说,她笨手笨脚的,会弄坏我的琴。
阿言眼中的兴奋消失了。
那个时候,我刚刚回家没多久,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只以为是爸妈言语客气的推脱。
后来,我无数次的后悔,要是那个时候,我坚持拉着阿言和我一起弹琴,她会不会在有限的人生里,有更多的快乐。
会不会,露出更多的笑容。
我闭上眼睛,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滑落。
这首曲子并没有名字,是我为了阿言创作的。
仅仅是为了阿言。
动听的音符从我的手下滑出,我每一次弹琴都会觉得快乐,可现在,我的心底只有无限的悲痛和遗憾。
会场内的窃窃私语声慢慢停下,我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和镜头都在我的身上。
阿言,你说不出口的话,我来替你说。
你受到的委屈,我来替你平复。
睁眼,我看见了不远处混入的宋青石。
他带着鸭舌帽,朝我微微点了点头。
下一秒,全场灯光暗下,唯一的光源打在我的身上,还有我身后原本播放着我和陆枫合照的大屏幕。
钢琴曲达到了高潮,屏幕上的照片也变成了昨日夜间陆峰狼狈的身影。
是你爸妈！是他们！！
他的声音在会场内循环播放着,我的钢琴声也越来越响。
台下的陆枫脸色惨白,连带着边上的爸妈也颤抖着身体。
一曲终了,我站起身来,泪水一滴滴的砸在了琴键上。
身后的录像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我转过身,看向台下的三人,露出了一抹与阿言如出一辙的笑容。
欢迎格外嘉宾的到来,只可惜,今天不是我订婚的日子。
而是,我为我的妹妹,伸冤的日子。
8
江禾月！你疯了吗！
台下的母亲猛地站起身来,涨红了一张脸对着我破口大骂。
我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嗤笑了一声。
我疯了我还以为是你们这样害死亲生女儿的人疯了呢。
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你用一段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视频给我们定罪！
父亲站在她的身边指责着我。
可是还好,我没有受到过他们的养育之恩,这样的话,并不能对我进行道德绑架。
怎么会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视频呢
陆枫,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就不怕我妹妹来找你报仇吗
我看向一旁的陆枫。
他双唇颤抖,就连瞳孔都收缩了。
听到我喊他的名字,陆枫突然大喊了一声,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不是我不是我！别找我报仇！
不是我害的你！江言不是我！是你爸妈！是他们！！
他俨然已经疯了,又哭又笑的站起身来挥动着自己的双手。
一边打,一边不断地倒退。
江言,你别过来！你别想害我！
我马上就能拥有江家的股份了,我还可以得到一大笔的遗产！
都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哈哈哈哈哈！
我冷眼看着他的装疯卖傻,但母亲却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
她冷笑着,哪怕额头已经满是汗水,但也仍旧不愿意说出实话。
你要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吗他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吧！
是啊阿月,快下来吧,爸妈不怪你。
你妹妹去世的事情,我们都很难过,可这是命中注定！
阿月,别闹了。
他们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不满和谴责。
从前的他们,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阿言。
只要他们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点的不满,阿言就会如同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低下头乖乖等着对方的教训。
可我不是。
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并不是这样。
我从不恐惧别人的目光,也并不害怕成为那个众矢之的,只要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我就一定有办法达成。
我嗤笑道：命中注定你们是想说,她害我昏迷了三年,所以遭到了报应吗
可是妈妈,我是在自己家里的商场出事的啊,连警察都没有断定的事情,你们为什么这么快就找到了罪魁祸首呢
还是说,那你们只是不愿意承认,你们的商场有安全隐患呢
父亲的双目赤红,愤怒让他的身体颤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江禾月！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们的商场没有任何问题,你会出事都是因为江言！！
到了现在,他们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会场的大门被人推开,穿着警服的办公人员走了进来。
江夫人,江先生,有人举报你们的商场有安全问题,请和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在警察的身后,是我的养父母。
商场如果有问题,出事的一定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这段时间,养父母也没有闲着,他们利用了自己所能用到的一切人脉,去寻找着这三年时间里在江氏集团名下商场出过事故的家庭。
最终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们找到了一个孩子。
对方的家长非常愿意配合,几人一起报了警。
母亲猛地回头看向我,我对她笑着,她却轻哼了一声。
调查好啊。走就走！
看见她这样的表情,我突然意识到,或许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
难不成,今天的一切,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吗...
阿言,我,会失败吗
可还没等他们离开,顶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吊灯垂着掉落,将陆枫直接压在了下面。
他惨叫了一声,再没有声音。
9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阿言的帮助。
陆枫没有我幸运,当场死亡。
而今天订婚的场地,也是江氏集团的企业,他们本想用订婚的噱头,来宣传一下刚刚开业的饭店,却没想到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这一次,可没有人来替他们背黑锅了。
也没有时间,让他们处理好所有的证据。
我看着他们被警察带走,父亲临走前还对着我疯狂辱骂。
早知道这样我们当初就不应该带你回来！
你这个丧门星！把自己的亲生父母送进监狱你会有报应的！！
可我怎么会有报应,连他们都没有。
现场的人群离开后,我坐在钢琴前,久久没有回神。
养父母就站在门口等着我,没有催促,也没有多余的话。
许久,我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不远处的宋青石。
等一切结束了,我们一起去看看阿言吧。
好。
我回了家,养父母的家。
江家夫妻进了监狱之后,找了最好的律师来维护,但在铁证如山的证据面前,他们什么都挽回不了。
最终双双入狱。
只是可惜,我不能让他们以谋害阿言的身份进监狱。
判刑下来的那天,我和宋青石一起去了墓地。
阿言的坟墓前摆放了很多鲜花与祭品。
守墓的老爷爷告诉我们,是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有人送来的。
我知道,是那些意识到自己冤枉了阿言的网友们送来的愧疚。
可人死不能复生。
我也不想要原谅他们。
我把手中的小雏菊放在了地上,这是当初回家的时候,阿言送给我的第一束花。
阿言,要是我早一点醒来,是不是你也不会死了...
上天似乎真的很喜欢与我们开玩笑。
她就恰好死在我醒来的前一日。
我闭上眼睛,不愿在阿言面前落泪。
因为我笑起来的样子,和她总是最像的。
也是是她保佑你醒来的呢,你知道的,江言最喜欢做这样的事情了。
是啊...
宋青石站在我的身边,眼里是满满的爱意。
我好像一直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喜欢阿言。
宋青石的脸上升起了一抹绯红。
我...我第一次见她,是她来给陆枫送午饭,陆枫不想吃,就随手给了我。
她做的饭很好吃,尤其是红烧肉,和我妈妈做出来的味道一样,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能做出这样饭菜的女孩,怎么可能是陆枫口中那样不堪的样子。
后来,我忍不住关注她,了解她,却发现江言的眼里只有陆枫一个人罢了。
我原本想着,要是她可以快乐,和谁在一起并不重要,可我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离开我。
早知道会这样,或许,我就应该把江言抢过来,至少应该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在喜欢着她...
宋青石说到最后,声音沙哑。
是啊,阿言,你看,总会有人在爱你的。
和宋青石在墓园门口分开的时候,一阵风吹过,黄色的枫叶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和宋青石的头上。
这或许,是阿言在与我们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