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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准你们动我娘!赵红瑛突然暴起,却被两个公安死死按在磨盘上。
闭嘴!王局长一警棍敲在磨盘上,震得赵红瑛门牙咯咯响,老陈,验!
老陈的放大镜在王桂花青紫的脚踝上移动,突然定格:大家看!
他用镊子尖挑起一块皮:鞋印纹路清晰可见,是波浪纹——
王桂花不是被向阳那小子推倒的!而是被人踢倒的!
话音刚落,李耀堂下意识后退一步。
王局长一个箭步冲过去,拎小鸡似的提起李耀堂。
不......不是......李耀堂嗓子眼挤出蚊呐般的动静。
王局长把他右脚往淤青上一按——严丝合缝。
人群轰地炸了。
张婶菜篮子都吓掉了:天爷哟!这小子偷通知书那会儿我就说他眼珠子滴溜转不像好人!
李耀堂顿时瘫成烂泥,被拖走时指甲在黄土里犁出十道沟。
他反手抓住赵红瑛的裤管:红瑛姐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
滚!赵红瑛一脚踹开他,嫌恶地拍打裤腿,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警察上前,把李耀堂按进了警车里。
王局长拿着笔录进来时,我正在数墙上的霉斑。
他摘下钢笔帽啪地按在桌上:全招了。那小子偷了王桂花的金镯子——就是当年矿上给的抚恤品。
王桂花要赶他出门,他就......
真是蛇蝎心肠啊!他趁你去扶人时,照着王桂花脚踝就是一脚!
真相就此大白,我也被无罪释放。
三天后,打谷场上搭起了公审台。
李耀堂被五花大绑押在车斗里,蓝棉袄上沾满了臭鸡蛋黄和烂菜帮子。
呸!丧门星!
赵红瑛突然从人群里窜出来,抡圆了胳膊就往李耀堂脸上扇。
巴掌甩得震天响,连公社书记都拦不住。
要不是你!我娘怎么会死!向阳怎么会离开我!
她打得自己手掌通红,却突然扭头冲我挤出个笑。
向阳!赵红瑛突然扑到台前,膝盖把雪地砸出两个坑。
我鬼迷心窍了!咱们复婚吧,我保证......
说着,她伸手想拽我裤脚。
我抄起桌上的搪瓷喇叭,咣地砸在她指尖,打断了她的话。
赵红瑛,你娘尸骨未寒,你就急着重新找男人
扩音器把声音传得老远,连村口的老槐树都震落一蓬雪。
台下轰地炸开了锅。
王婆子假牙都笑掉了:哎呦喂,这是急着找饭票呢!
几个小年轻起哄吹口哨,不知谁扔了块冻硬的驴粪蛋,正砸在赵红瑛后脑勺上。
赵红瑛面子里子全丢尽了,捂着后脑勺跑走了。
春暖花开时,我坐上了开往首都的绿皮火车,开始了崭新的大学生活。
后来,听村里来首都打工的小伙子说,赵红瑛连着考了三年,回回都差那么几分。
最后一次放榜那天,她蹲在公社门口的老槐树下,把准考证撕得粉碎,纸屑混着眼泪糊了一脸。
她现在可邋遢了,小伙子啃着我给的苹果含混地说,整天抱着个相框在炕上发呆。
我知道他说的是那张结婚照。
被我撕碎在箱底,没想到却被赵红瑛复原了。
这些消息像隔夜的凉白开,再激不起我心里半点波澜。
嘹亮的国歌在此刻响起,五星红旗猎猎作响。
我摸了摸口袋里刚领到的优秀毕业生奖章。
突然想起前世临死前,赵红瑛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死了,你凭什么活着
现在我可以回答了——
就凭这朝阳般滚烫的新生,就凭我终于学会为自己而活。